太后搭着身边大宫女的手稳稳步入,目光瞧着床榻那边,续道:“去查,必要查个水落石出才是!哀家看皇帝的后宫也是该清一清了,连这样的恶事也闹得出来,可见平日里心思有多阴毒!”
皇帝颔首:“母后说的是。”
樊应德会意,磕了个头,告退离殿。太后这才顾上朝夏云姒抬了抬手:“你起来吧。”
夏云姒坐回案前,太后坐到床边,一声长叹:“皇帝,莫嫌哀家说话难听。你朝中政治清明不假,可后宫来得太乱也是真的。这样的事,先帝那时绝闹不出来,你心中要有数。”
皇帝面露愧色:“儿子知道。”
太后仍神情严厉:“哀家听闻近来朝中也无甚急事,皇帝又身体不适,不如就休朝几日,先将这件事情料理妥当。”
夏云姒挑眉,淡淡看去,见皇帝微怔,似在仔细思量朝中近来都有什么事情。
而后终是点了头:“好吧,便听母后的。”
太后颜色稍霁,又说:“也不要太过劳累,将身子养好更为要紧。”说着又看看夏云姒,“窈姬的身子也要让太医好生医治。她中毒的时日比你还长上许多,若有什么不妥,哀家看你如何向佳惠皇后交待!”
皇帝忙又应是。夏云姒瞧出太后今日这是带着火气来的,大约是昨天回宫后越想越恼所致,衔着笑打了个圆场:“太后不必动怒。这样的事,如何怪得了皇上呢?是那心思恶毒之人的错处,好生办了便也是了。姐姐在天有灵,也不会怪皇上的。”
“你还向着他说话。”太后斜斜地一睨她,气氛终于真正松快了些。
夏云姒又径自继续用膳,筷间夹着一枚平平无奇的叉烧包,尝着都比平常更可口了。
事情全如打算,便足够好。
况且现下看来,皇帝虽然原也不会轻饶了此事,但有太后这一番厉斥,总难免办得更严,她的胜算也就更大了些。
待她回到朝露轩时,轩中已归于宁静,莺时迎出来禀话,道都还好,樊应德查验过那些炭,见数量不少,便知不大可能是旁人潜进去动的手脚,只能是管库的人有问题,就只严审了徐有财。
这与夏云姒所料一般无异,再怎样的案子也不可能一上来就对她阖宫的宫人乱用酷刑,绝大多数都遭不了大罪。
只是可怜徐有财前一阵子挨板子受的伤刚好,就又惹下一身新的,但好歹扛了过来。
“伤得不轻,人都晕过去了。倒不枉夏大人帮他家中取回了被村霸夺走的地、保他一家老小的平安。”莺时压音说着,语中一顿,“还有就是玉采女……宫中都知娘子待她亲厚,嬷嬷审她便也严些,面上瞧不出伤,却不知遭了什么罪,回来后就一直把自己锁在屋里不肯出来。”
夏云姒点点头:“先让她歇一歇吧,我迟些去看看她。”
总归是都熬过了。
熬过就好,日后便只消静观其变、等个结果了。
。
太后与皇帝皆震怒,又是樊应德带人亲审。雷厉风行之下,不过两日,朝露轩就彻底洗脱了嫌隙。
一时倒也没真牵扯上夏云姒预想的宿敌,但尚工局也供出了与她不相干的旁人,事情就此与她无关了。
那日贺玄时的精神也好了些,临近晌午闲来无事,就来朝露轩看她,将进展与她说了个大概。
“宋徽娥?”夏云姒皱眉,思来想去,仍道,“臣妾似都不曾听过这人。”
“是。”贺玄时点头,“是昔年朕与你姐姐成婚时,一并赐入府中的妃妾。后来你姐姐难产,她身上疑点颇多,朕便欲废了她。你姐姐却不肯,觉得断不是她所为,最终只降了徽娥,圈禁在宫里了。”
哦,那便是贵妃与昭妃推出来的替罪羊了。
夏云姒淡淡地抿了口茶:“当年之事臣妾并不清楚,也不敢妄言。只是如今之事,水银价贵又难得,非她一个长年禁足宫中的低位妃嫔可轻易寻来的。”
“不错。”贺玄时复又点头,“朕也已吩咐下去,务必一查到底,不可随便寻个人顶罪了事。”
夏云姒长声吁气:“是啊,不然真是白白教臣妾身边的人受了那许多委屈。”
这话说得不咸不淡,意有所指得十分明显,他不禁笑出声:“朕记得,这便赏他们。”
说罢便唤来樊应德,笑道:“审是你审的,如今行赏便也由你看着办,把人给朕安抚好,不然朕拿你治罪。”
樊应德点头哈腰地应了一番,夏云姒又曼声道:“旁人让樊公公打点也罢,臣妾放心。可还有个含玉呢,她此番也不知受了怎样的罪,素来是那样好的性子,都把自己闷在房里足足两日才又肯见人,臣妾去劝都没用。”
皇帝了然,顺着她道:“传旨下去,晋含玉做正八品御女。”
夏云姒拈腔拿调地啧声:“皇上与含玉也是熟悉的,她难道还比不过昔日仗着身孕晋位的采苓么?”
说罢,她不动声色地静静观察他的每一分动静。
此举意在试探他当下对她有多少包容,话半开玩笑地说出来,他若不允也就了了。
他却半分恼意也没有,反倒笑意更浓,一摆手:“去,传旨,晋含玉做从七品经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