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了。”杨得志响亮地回答。 窗外,几颗稀疏的星星在夜空中闪耀。一只古老的铜钟响了。钟声在沉
寂的夜色中旋转,波动,绕过屋脊、树梢,飘进透明的雾霭。 零点整。 新的一天在近百门火炮的轰击和大地的颤栗中,降临了。 成百上千发炮弹呼啸着划过夜空,汇成一片血与火的怒涛。
被斯大林称为“战争之神”的大炮揭开了一个载入历史史册的不平凡的 日子——1947 年 11 月 6 日,石家庄总攻开始。
无数道橙红的弹迹,像千百条飞舞的赤练蛇,在夜幕中织成一片蔚为壮 观的奇景。
“打得好!打得好啊!” 杨得志兴奋地几乎喊出声来。早在几年前,靠小米加步枪在山沟里打游
击的时候,这惊天动地的场面,这摧枯拉朽的气势,怕是想也不敢想。历史 的车轮转得多快呀!如今,我们不仅有了自己的大炮,还有了阵容可观的炮 兵旅。
作战室的电话铃不间歇地震响。
3 纵占领了西郊和南郊的留营、张营、大车行、五里庄、西三教、塔谈 村;
4 纵占领了东郊和东北郊的柳辛庄、桃园村、小沿村、南翟营、北宋村;
冀中兵团占领了东南角的尖岭、东岗头、东三教; 晋冀兵团占领了西北郊的大郭村、马庄、西三庄。 耿飚用满意的目光看着这张红蓝曲线不断变化的作战图。在他眼里,这
简直是一幅精美的艺术作品。
子夜惊梦
第一声炮响便把刘英惊醒了。 他“腾”地一下从床上弹起来,打开台灯,趿着拖鞋走到窗口。视线被
前面的楼房和黑糊糊的树梢挡住了,只能看到远处浑沌的天幕上不时闪过一
团团火光。 刘英转身来到作战室。自从共军攻打石门的消息传开,他便不再回家了,
临时在办公室搭了一张床,以便遇到紧急情况能够及时处理。
值勤参谋背对着门口,手里握着一只话筒,正扯着脖子朝里面的人嘶喊。 一左一右另外两部电话,也不停地震着铃,好像在比赛谁的嗓门大,谁的耐 性强。参谋腾出一只手,抓起右边的话筒,“喂喂”了两声,扔在一边,又 去抓左边的,刚刚举起来,还没来得及讲话,中间那部电话又不甘寂寞地响 起来,他气恼地把话筒都摘下来,摔在桌上,简直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
“发生了什么情况?” “报告司令,刚才许多外围据点同时遭到共军炮击,攻势很猛。” 刘英几步走到地图前,正欲查看,头顶的灯闪了一下,意外地熄灭了,
四周陷入一片黑暗。 “怎么回事?”
刘英摸索着挪到窗口,整个城市如同蒙上了一块黑布,没有一丝光亮, 连那一盏盏昏暗的路灯也无一例外地全部闭上了眼睛。只有远处炮火的红光 仍在闪烁,“隆隆”的声音震得心口不住地发颤。参谋擎着一支蜡烛走过来, 摇曳的烛光将刘英的身影折断了,一半印庄墙上,一半铺在地上。
“报告司令,是共军的远程火炮,炸毁了市内发电厂。”“传我的命令, 不惜一切代价,立即抢修。”刘英话音未落,桌上的几部电话又同时嘶吼起 来,响得那么刺耳,那么急促,那么惊心动魄。
参谋急忙抓起来。 “有什么情况?”刘英焦急地问。
“报告司令,机场附近的西三庄、岳村、大郭村、于底村发现大批共军, 目前已向大小安舍逼近。”
“什么?!”刘英心头一惊。 他把蜡烛举到地图前,看着看着,眉头越锁越紧。想不到,共军先打机
场,这一招太绝了。 “快给我接机场守备部队!”
刘英已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气急败坏地在屋里走来走去。无论如何, 也不能让共军把这救命的“脐带”割断。
参谋拼命地摇着电话,里面传出的始终是“嘟嘟”的忙音。过了一会儿, 索性什么声音也没有了,任凭参谋捶胸顿足,话筒里依旧是一片死寂,他只 好诅丧地转过身,小心翼翼地望着刘英。“报告司令,机场联络中断。”
“混蛋!”刘英几乎要跳起来。 “还不赶紧派人去联络,让他们无论如何也要守住!哪个敢临阵脱逃,
军法从事!”
他不能没有机场! 他不能失去机场!
就像一个濒临死亡的溺水者,明明知道那稻草救不了命,却依旧要紧紧
地抓住。
狭路相逢
熊熊烈焰“劈劈啪啪”地舔着深黛的夜空。曳光弹火蝗似地在暗空中乱 飞,月光下黑影憧憧,时隐时现,浓烟像有生命的巨灵,摇摇晃晃地凌空上 窜,展示着战地之夜奇异的景观。主攻机场的部队是晋冀兵团独 1 旅。
机场位于石门市西北角,西侧是大郭村,东侧是西三庄,均设有敌人据
点。特别是北面的大安舍、小安舍,两个村子相距不足一里,一左一右,拱 卫着机场大门。
根据事先摸到的情况,旅长曾美决定由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