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转之后,自然觉得腹若雷鸣,好几天没有象样的吃东西,自然是大呼小叫,立刻命老黑上饭。
此时房内只有灯油一盏,黯淡无光,诺大的居室只有一张大床,几张长凳,靠着西墙的山架上摆放着一些生活器皿,所有的一切,均是显示的主人的贫穷与乏味。
到是一张劲弓,几把刀剑,显然都是精工打造,挂在墙壁上被烛光映射的熠熠生辉,使人一看便知,主人家必定是军人豪杰,身手不凡。
那老黑听闻主人召唤,却是不慌不忙,只顾在厨房捣腾,乒乒乓乓过了半响,方才用一个坏了边角的木案,端着饭菜上来。
张守仁早就饿急,此时一见饭菜上来,心中大喜。只是注目过去,只是一碟炒青菜,一碟腌萝卜,一碗玉米糊糊饭,两个白面馒头。
“该死的老黑,我饿了几天,就用这样的饭菜来敷衍我?”
“守仁,家里没钱了。这个饭菜,还是咱们自家后园种的,想要酒肉,得拿钱买啊。”
“胡说,前几天才发的饷,再加上守城时,大帅为鼓舞士气,每个队正都发了一吊钱,这钱哪去了?”
“平时你的钱都留不住,这会子就能留住啦?咱们街坊里有不少死在城下的,前日我到城下寻你,你早将钱米给我,让我分给众人。这时候又来寻我这老头的不是,守仁,你还差我两月的工钱没给哪!”
张守仁一阵气沮,知道这老头说的句句是实。他的俸禄其实不低,月俸一吊钱,米一石,当时物价低廉,一员钱够买半只猪的,只是他从小受众人的照顾,此时有些资财,自然要拿出来资助穷邻居。每月俸禄到手,除了留下自家开支,多半都散了出去。待此时自己想吃些肉食补身,却是寻不出钱来了。
他垂头丧气,被老黑一通训斥。好在这老头原本是捡破烂的流浪汉,被张守仁捡回来时,就剩下一口气了,此时衣食无忧,哪里能当真讨要工钱。
正自愁眉苦脸,吃着这些清粥小菜,却又听见门外脚步声渐次响起,却原来是众街坊城外事毕,收工回家。
众人都是来往惯了,门户不禁,见张守仁家中火烛亮起,想必是这个英轻英武的队正已经回到家中。各人这几天在城下来回奔忙,只是担心有熟识的军人死难,今晨又知道是守仁献计,击败敌军,均是觉得脸上有光,言谈之间,很是为他欢喜。此时见他回家,自然是一个个蜂拥而入,挤在张守仁房中,与他寒暄说话。见他屁股开花,趴在床上,各人都是最下层的贫民,却也不怕大帅治罪,一个个七嘴八舌,痛骂吕奂不止。
“守仁,这是今天咱们出城拉尸,大官富人们赏的肉包子。我今天见了一天的尸体,吃不下去,这几个肉包子,你吃了吧。”
张守仁原本被吵的头晕,此时听闻有肉包子可吃,精神大振,抬头一看,见是近邻的贞嫂,将自己包裹中的肉包子拿出,递将给他。
“贞嫂,这怎么好。”
贞嫂在他头上一拍,笑道:“平时不知道受了你多少好处,这时候还和我们客气不成。”
张守仁嘿然一笑,不敢再说,伸手接将过来,大口吞咽。他正吃的开心,却听院门外响起几声敲击声,各人均是诧异。这整一条街,各家窜门从不必敲门,不知道是何方神圣,在这个当口跑来要见张守仁。
“守仁,门外来了几个军爷,说是要见你。”
张守仁心中猜疑不定,却立刻向老黑吩咐道:“请他们进来。”
见他家里来了客人,众邻都知道进退,乱纷纷四散而出。张守仁不能起身,只得高声向老黑吩咐道:“老黑,快把客人请进来。”
“是……”,“几位爷,这边请,晚上黑,走道窄,小心绊了脚。”
老黑一边大声应了张守仁的吩咐,一边延请客人入内,言语淳淳,很是有礼得体。张守仁听的一笑,想起他每日与街坊众邻说话时言语不忌,此时见了贵客,却又变成如此模样,却也好笑。
此时却不是取笑老黑的时候,随着一阵悉索声响,几个大汉自内室房门长身而入,带起的劲风将房内灯烛带的晃动起来,一明一暗的空隙之间,张守仁赫然发觉,原来前来拜访正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胡烈。
“校尉,请恕末将身上带伤,不能出迎。”
胡烈急步向前,按住做势要起身的张守仁,向他笑道:“张将军,咱们在一起多年,哪里讲过什么礼节。你身上有伤,不要乱动。”
又含笑道:“你现在是背崽军的别将,论说起来,已经比我高了半级,原该我向你行礼才对。”
张守仁惶然道:“这话末将可当不起。末将自入伍以来,一直在校尉的麾下,将军对校尉照应有加,若不是将军提拔,末将如何就能当上队正。总之,末将现下小有成就,亦是拜校尉之赐,绝计不敢骄狂傲上。”
“好!我胡烈果然没有看错人。你小子并不忘本,好汉子!”
胡烈咧嘴大笑,在张守仁肩头用力一拍,斜着屁股坐到床上,又向他道:“守仁,胡光听说你调入背崽军中,当真是眼红啊。响午就出城找我,让我来寻你说项,看看能不能将他也调入背崽军中效力。”
见张守仁面露难色,胡烈面色一黯,沉声道:“怎么,不成么?”
“胡校尉,不是我不肯帮忙。只是我本人尚未报道,背崽军中的情形尚且不知,委实不敢现下就打包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