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挤挤眼睛,笑道:“你是我最亲近的人,每天睡在一起,若是还有话不能和你说,这成什么话。”
英儿没来由的羞红了脸,轻轻捶打了张守仁几下,便道:“我不吵你了,这会子是你最重要的时候,不要想着我。我在后宅,每天几十个人侍候,还少你一个不成。”
“是。等我打完了这一仗,陪你到泰山看日出,游岱庙,向神灵许个愿,让你来年给我生个大胖小子。”
英儿轻轻啐他一口,便捡起汤碗,因见热汤已经冷了,却还有着大半碗没动。她心中不悦,却也不便再让张守仁再饮。只打定了主意,明晚过来时,一定要让他先把汤喝光。
见张守仁已经坐回了案前,英儿本欲离去,却突然向张守仁道:“守仁,我知道我不该说,不过我还是同你说了吧。”
张守仁见她神情郑重,便笑道:“你和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尽管说吧。”
“我适才见你发火,怀疑唐将军。我以为,唐将军还是一个小军官时就跟随于你,现下做到了兵马使,又是你亲封的中将军,他对你还能不忠?况且他的家属,全在颖州,一家老小几十口人,难道他能弃之不顾?我前日见了唐夫人,见她轻松自若,根本不知道这场战事的要紧,也说明唐将军并没有同她说过什么。以我的眼光,她想做伪,也绝无可能。唐将军行军缓慢,必定有他的原故。我想你还是不要先斥责他,问清楚了再说,免得寒了大将的心。”
张守仁以掌抚额,答道:“还是你见识的清楚,我忙晕了头,适才是有些太过紧张。”
英儿含笑点头,答道:“你知道就好。你适才的样子,可不是我喜欢的你。再有,老话说的好,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和唐将军共事多年,他是怎样的人,我看你更清楚。”
她说完了话,知道张守仁很是忙碌,便轻着脚步离开,不肯再打扰他。
张守仁一直看到她下了石阶,被一行人打着灯笼送往后宅,这才转身回头,击掌叫来一个亲兵,令道:“追回方大人,让他先不要发斥责唐通的文书,行文问清楚了,再说。”
见那亲兵领命去了,张守仁颓然坐定。他观看着身旁的沙盘,低语道:“一切我都谋定好了,底下的事,一看你们,二看天命了。”
他在这里担心唐通,却不知道,唐通在几百里外的唐州,却也是心急如焚。
身为一个职业军人,他从没有质疑自己上司的想法。对飞龙军攻打大楚的意义,也是尽量避而不想。
不论如何,他只是张守仁的部下,是他的将军,是他的心腹。他只需要按张守仁的命令来行事,把张守仁交待的事办好,至于别的事,他不必想,也不敢想。
他执掌的第二军,也是飞龙军中最为稳重,战斗力最平衡的一支军队。胜不骄,败不馁,永远保持着淡定从容的气质。从整支军队的表现,也便可以知道,这支军队的主将,是一种什么样的性格。
自从接到张守仁的命令,他便将自己属下散开布防的三万大军,集中一处。他原本是在邓州署事,自接命后,日夜兼程,赶往唐州。
原本按照命令,早在两天前,他就应该覆命张守仁,报告他全军已经布置到位。
只是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虽然道路都是青石大道,不影响行军,却有一道桥梁被大水冲跨,为了重新修桥,这才耽搁了时间。
他深知张守仁的性格,知道他必定不会怀疑什么,在督促士兵重新修好桥梁,成功到达唐州的时候,他一直镇定自若,并没有显示出什么别样的情绪。
只是一直到接到方子谦代表参军处的询问文书时,他才真正的松了口气。
无论如何,张守仁还是当初的张守仁,这一结论,委实让他欣慰。
“末将自接命时,便召令全军。自邓州各处,前往唐州。原本应按时到达,却因暴雨突至,冲跨桥梁,以至耽误时刻。罪责在我,非在军伍。现全师三万人已经全至唐州,整军待命,以大帅之令,隐而不发。迟误军机之罪,还请大帅治罪。末将唐通顿首拜。”
眼看随行参军文书官将这一封书启写完,唐通亲自动手,烙上火漆。看着一队骑兵狂奔而去,向张守仁覆命。唐通手按腰刀,长吐口气。
“各人听了,约束部下,不得喧哗,不得外出。所有饮食排泄,均在此处。若是有人敢随意外出,暴露本军行踪,斩立决!”
他下完最后一道军令,便折身回自己的营帐。
士兵不会报怨,因为他这个主将,也会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陪着他们在这个山谷内的狭小营地内,一同等待着出击的时机。
藏剑于鞘,时机一至,它必定会划出耀眼的光辉。
大楚平帝四年秋十月,建康镇军指挥使张仲武,统帅六千强兵,突然自准水之南犯境,号称铲平王,攻击飞龙军的驻地宿州。
五日之后,宿州沦陷。张仲武引军东向,攻往徐州。
张守仁闻警大怒,诏命第三军还击。同时,移文至大楚朝廷,质问朝廷是否纵容这支贼兵入境为祸。
除此之外,文书中还攻击了大楚朝野上下,将朝中文武贪墨不法,以致激起大规模的民变一事,狠狠数落了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