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特别贵重的白牡丹琉璃屏风到底是留了下来,秦雪衣不肯收,那几个太监就磕头不止,不肯离去,她没受过别人这么大的礼,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琉璃屏风被搬进了听雨苑,可惜地方实在小,放不下,秦雪衣便让人搬进耳房了,等那几个太监要走时,她想了想,叫住他们道:“替我带一点东西给四公主殿下。”
几个太监面面相觑,秦雪衣进了内殿,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个长长的木匣子,这里面的东西她原是想给小鱼的,只是如今她受了人家的礼,也没什么拿得出手,只好先送了出去。
接了匣子的太监恭恭敬敬地告退,秦雪衣才舒了一口气,摸了摸小鱼的头,笑眯眯道:“郡主再重新给你刻。”
几个太监派赏派出了一身汗,这会儿总算是如释重负,才回了坤宁宫,就被燕薄秋叫了过去,她急切问道:“怎么样,她领了赏赐了吗?”
打头的太监笑道:“领了领了,长乐郡主还叫奴才们给殿下带了一样礼物来。”
“礼物?”燕薄秋眼睛顿时一亮,立即接过那木匣子,打开一看,却见里面是整整齐齐摆了一排的木雕娃娃。
那娃娃与她平日里见的木娃娃不同,圆脸蛋大眼睛,头大身子小,身上还绘着各式各样的彩色小衣裳,甚是可爱,其中还有一个娃娃头顶扎着两个小揪揪,跟她的打扮一模一样。
燕薄秋喜欢极了,她举着那娃娃跳下椅子,笑容灿烂地问宫人们:“这是不是我?”
宫人们都纷纷附和应答道:“是,是,这娃娃好看,简直跟殿下一模一样。”
燕薄秋遂心满意足,抱着那娃娃不肯放手,还要带着它同吃同住,谁若敢擅自拿,她就要发脾气打人,这还是她头一回收到别人的小礼物,与父皇母后的那些赏赐不一样,她爱惜得不得了。
却说天色刚刚擦黑的时候,秦雪衣在院子里打了一套拳,这几日雪化了不少,温度虽然低,但是尚能忍受,树下的那个雪人还没融化,只是瘦了一大圈,眼看着那条红丝巾都要围不住它的脖子了。
正在这时,小鱼从外面跑了进来,微微喘着气,秦雪衣纳罕道:“跑这么急做什么?有狗追你么?”
小鱼摆了摆手,道:“不是,郡主,是、是那个林侍卫,他送信来了!”
秦雪衣愣了一下,收了拳势,道:“什么信?”
小鱼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递过来道:“他说是替清明送来的。”
这几日听了秦雪衣说,她也对这个叫清明的宫婢略有耳闻,这才一路奔了回来,生怕误了事情。
秦雪衣一听,果然欣喜地接过信,打开一看,淡淡的墨香扑面而来,纸上是娟娟墨字,写得不多,寥寥数行,小鱼大字不识一个,只能在旁边好奇问道:“郡主,上面写了什么呀?”
倒是没写什么,清明只是在信中说,她得知了秦雪衣去宿寒宫找她的事情,只可惜她近来事情繁忙,一直不曾得空,希望她见谅。
秦雪衣掸了掸信纸,笑道:“清明说,她今夜有空,我可以过去拜访。”
小鱼睁大眼睛道:“晚上去?”
秦雪衣不以为意道:“晚上去有什么奇怪的?她是长公主殿下的贴身宫婢,每日要做许多事情,只有晚上才有时间,我若白日里去,打扰了她,恐怕她要受罚的。”
她至今还记得那个严苛的桂嬷嬷,逮着机会动不动就要杖责宫女们,她可千万不能给清明惹上了麻烦。
“可……”小鱼总还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是具体为什么怪,她又说不上来,郡主说的话在情在理,她怎么就觉得有一些些不对劲呢?
恐怕是她多想了,一定是的。
小鱼没劝阻,看着她家郡主颠颠地提着灯笼离开了,不由叹了一口气,宛如在目送负心汉远去一般。
秦雪衣去了宿寒宫时,正好撞见了要出去的林白鹿,他面露惊讶道:“郡主怎么来了?”
秦雪衣看了看,随口问道:“这么晚了,林侍卫是要去哪里?”
林白鹿道:“殿下今夜宿在抱雪阁,不必我等在这里值守,我这就要回舍房歇下了。”
秦雪衣眼睛噌地一亮,道:“你们殿下去了抱雪阁?”
林白鹿莫名道:“是,郡主是要拜访殿下么?”
“不必了,不必了,”秦雪衣笑眯眯道:“我就是来见清明一面,就不好叨扰殿下了。”
林白鹿的表情微微扭曲了一下,好在天色尚暗,秦雪衣没有看出来,他沉默了片刻,才犹豫道:“既然如此,不如我带郡主过去?”
见他如此热心,秦雪衣便没再拒绝,这么晚了,她在人家的宫殿里大摇大摆地走也不太好,有个人带路,自然是更好了。
林白鹿将秦雪衣带到了枕秋殿前,在门口停了步子,道:“清明在里面,郡主请进吧。”
秦雪衣道了谢,林白鹿踌躇片刻,声音有些干巴巴地道:“能否……借郡主的灯笼一用?”
秦雪衣欣然应允,爽快地将灯笼递给了他,叮嘱道:“天冷路滑,林侍卫路上小心些。”
林白鹿接了灯笼,低低道了一句谢,转身快步走了,秦雪衣看着他的背影急急消失在夜色中,颇有些纳闷,怎么好像后面有鬼追他似的?
林白鹿走路带风,一路出了宿寒宫,到拐角处才停了下来,他回头看了一眼,不见人影,才松了一口气,额上竟然渗出来一层薄薄的汗意,旁边暗处传来一个声音,好笑道:“你怎么跟做了贼似的?”
林白鹿提起灯笼,段成玉从拐角后转了出来,扬了扬下巴,问道:“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