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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曾经的事情,慕良忽然有些难受。
才一个多月没有见到娘娘,他就涩然得被挖了心一般。那最后一点阳光远去,四周又只剩下了无穷无尽的枯燥公务。
司礼监——皇宫,永远都在这两个地方打转,重复着让人心力交瘁的琐事。
这样的日子熟悉而陌生,才和娘娘相处了半年,慕良竟无法想象自己之前的二十年是如何捱过来的。
由奢入俭难,曾经的他被娘娘偶尔扫过一眼都会欢喜一个月,现在却是越来越不知足了。这样下去,若是哪日娘娘厌弃他,慕良不知道自己会变得如何。
这个问题慕良不是第一次想,兰沁禾下个月就要二十八了,三十而立,兰家再不能纵容她拖延婚事。
兰沁禾的娶夫一般会是两种结果,要不是娶官场中的新起之秀用以壮大家族,要不是娶她合心意的寻常男子。
万清和兰国骑并不是太注重门第的人,他们心里又觉得亏欠兰沁禾颇多,所以只要是家里干净的,兰沁禾喜欢就行。
娘娘喜欢什么样的呢,慕良睁着眼思忖。他要提前做好准备,免得到时候冲撞了人家,惹得娘娘起疑自己是不是在嫉恨。
娘娘对自己都这样的好,换成是明媒正娶的丈夫,一定更是如珠如宝地捧在手心疼爱的。
这么一想慕良心里忍不住泛酸,娘娘日后会娶什么样的人呢?
或许是能听懂她琴音诗意的钟子期,或许是武功高强又风雅的公孙子都,或许是知趣谦逊可以持家之类的男子。
总归不可能会是一个太监。
那些欢好时的话慕良心里清楚,大半都是假的。兰沁禾不可能去跟父母说她要娶司礼监掌印,慕良也不可能请皇上放他出宫。
兰沁禾可以仗着父母的歉疚拖一会儿婚事,可过了三十就不一样了,就算万清和兰国骑不管,兰老太太和太后皇后也是要管的。
她是西朝的郡主,这是荣耀也是枷锁。
当年封王爵的旨意流到了兰家,照理是该由嫡长子领旨的。
兰国骑知道大儿子一直待在浙江,大女儿受的委屈多,于是把这份荣耀给了她作为弥补,长子兰贺栎知道后大闹了一场质问父亲,被兰国骑拿着棍子揍。
“这个爵位你知道是怎么得来的!”他红着眼睛指着被打得乱窜的儿子,“是十八万将士的骨头堆起来的!混账东西,你有什么资格担得起!”
兰贺栎担不起,兰沁禾同样担不起。
十八万血骨的王爵实在是太重了,不仅得丢下志气,还会陷入泥沼。
“你就是西宁郡主?”那些真正的龙子凤雏找上了她,“以后大家都是自己人,别客气,过来一起玩呀。”
兰沁禾懵懂地被拉过去,那些奢华的屋子里的东西她一件都没见过,更别提知道怎么玩。
但她只是个外封的郡主,这四周的人没有一个是她可以不给脸的。
“哎呀这点酒算什么,喝嘛喝嘛,大家都喝,郡主是瞧不起我们?”
在那之前,兰沁禾跟着万清,她只喝清茶修清身。
“这么大的郡主府每次来还得请外面的戏班子,干脆养几个,又花不了多少钱。”
在那之前,她的琴房里挂的是:忌杂音以乱心,使玉琴以拂尘。兰沁禾在郡主府、绮水楼养戏班子,但她心里并不喜欢嘈杂聒耳的热闹。
荣耀背后十八万白骨的重量,再刚强的人都会被压弯脊梁。
太后年初的那一道旨,虽然暂时将兰沁禾从泥沼里拔了出来,却又使她陷入了荆棘险地。
慕良实在担心,万清这一次扳倒王瑞后,王党会不会拿兰沁禾开刀。
常州处处都是王瑞的势力,掐死一个新任的知府实在太容易不过了。
这会儿他还没有来得及担心够兰沁禾,两个月后皇帝的一次忽然召见,使得情形又发生了巨变。
“慕良,朕有件事问你。”小皇帝盘腿坐在炕上,谈天似地随口问道,“你愿不愿意去南直隶督建修园?”
南直隶——江苏,兰沁禾的所在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