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是没有人说这种话的,想他关老爷在盛京城里,大大小小也是个人物,满人有个大事小情,只要找到他关老爷,没有不答应的,没有办不成的。他生性豪爽,家阔绰,出手也大方,与人相交,义字当头,情字为要。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他在满人心中的威望,如日中天,登高一呼,不敢说是应者千万,起码也该是应者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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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东过客 第四章(3)
吹城活动本来是一次展示他的威望,体现他人气的绝好机会,却不料被黄花寨的慕雨潇一个绝杀,弄得灰头土脸,如果不是花小尤临危解难,没准连老命都会断送。更让他想想就气得不行的是,那些鹰竟然都是满人自己送去的,就为了二十块钱,争着抢着把鹰给人家送上门。连自己的儿子关屏山也去凑热闹,把自家三只鹰全都送了去,说是不图钱,就想玩玩那个大傻子。谁是大傻子,你们他妈的才是大傻子呢!叫人家卖了还帮人数钱!关老爷气得骂人了。哎,满人的气数真是没指望了,吹城活动过后,满人就像被一场严霜打了似的,一个个蔫头耷脑的,说话都没了底气。这些日子,到他家来的人少了,他的“满人夜社”也失去了往日的喧哗,十几二十几个人坐下后,就是嗑瓜子,那嘎嘣嘎嘣的声音,就像是一窝老鼠在啃白菜疙瘩。昨天,他费了不少脑筋,想了一个他觉得很现实的议题:清廷退位后满人的社会地位。通知下去后,算上自己的儿子,一共才来了三个人。气得他阴沉着个脸,当场宣布:“议题改了,改成清廷退位后,满人如何当好一只哈巴狗。”
屋里的臭气还没散尽,家人来报,说黄花寨的管家来访。关老爷正纳闷间,小儿媳妇哭喊着闯进来,说是大儿媳妇打了她。关老爷抬头看去,见她敞着衣襟,内衣上部被撕扯下一大片,一只雪白雪白的大奶子,颤颤乎乎地就跳到了他的面前,吓得他赶紧闭上眼睛,心里一阵酸楚,哎,真是乱世家不宁啊!
重新梳洗打扮后,关老爷换了一身衣服,才去头进院的客房见曲东民。
曲东民坐在椅子上,天黑和天亮站在身后。见关老爷进来,曲东民站起,双手抱拳:“给关老爷请安。”
关老爷用鼻子哼了一声:“不敢,不敢,请坐。”
二人坐下,关老爷问:“大管家到小宅来有何见教?”
曲东民说:“我们家慕爷让小的来向关老爷提亲。”
“提亲?”关老爷一愣。
“是提亲,我们黄花寨有一个姑娘,有闭月羞花之貌,年方十八,尚未婚配,想嫁与关老爷家大少爷,喜结秦晋之好。”
关老爷一听就明白了,这是要关家的好看来了。什么闭月羞花,什么尚未婚配,他早就听说过黄花寨把被“十不全”糟蹋过的女人嫁人之事。他不觉怒气填膺,表面上却仍然很平静:“你们家慕爷的美意,我们关家谢领了,只是犬子已然一妻一妾,卧榻之上再无他人枕席之位。”
曲东民喝了一口茶,说:“男人七八个老婆,也属正常,关老爷难道没听说,咱们沈阳城……”
“盛京城。”关老爷打断曲东民的话,纠正道。
曲东民看了关老爷一眼,知道这老东西是故意的,他岂能不知中华民国已经把盛京改为沈阳,他继续说:“有一个军爷,娶了二十个老婆,一个国家一个,怕记串皮了,一人发一个尿盆,谁的尿盆就印上谁的国家的国旗。老婆多怕什么,一只羊是赶,一群羊也是放,大不了羊臊气大一点。”
关老爷一拍桌子:“我关家乃世代官宦之家,岂容你们这种腌■小人在这里满嘴喷粪,你马上给我滚,滚出去!”
曲东民冲天黑说:“你们瞧,关老爷生气的样子,像不像咱们的猩爷?”
天黑笑而不答。
曲东民继续说:“关老爷,你告诉我实话,你跟我们猩爷这么像,是怎么回事?是你是它儿子,还是它是你儿子?”
关老爷简直要气疯了,他抓起面前的茶壶就摔在地上。
曲东民看看满地的瓷片,说:“是辽阳■官屯窑的辽瓷吧,那窑也没了有一千年了,这么好的东西,可惜了,得罪了,关老爷,多余的话我们也不说了,明天我们就来过彩礼,后天,就娶亲吧。”
关老爷大吼一声:“痴心妄想,白日做梦!我关某只要有一口气,也不会让你们得逞!”
关东过客 第四章(4)
曲东民冲天黑天亮一摆手:“那就只好麻烦关老爷到黄花寨走一趟了。”
天黑和天亮架住关老爷。
关老爷大喊:“干什么?你们干什么?光天化日就想绑架吗?还有没有王法了!”
曲东民说:“你大概忘了我们黄花寨的人过去是干什么的了,绑架,对我们来说,不就是家常便饭吗?带走!”
关家的人全跑了出来,吵吵嚷嚷地,堵在门口。小儿媳妇站在最前边,手里拿着一个大门杠,破声破嗓地喊:“谁敢动我们家老爷子,我把他脑袋打脖腔子里去!”
曲东民掏出枪,向门口的大树看了看,“当当当”三声枪响,树上掉下来三只乌鸦。
关家的人不敢喊了,小媳妇手里的大门杠“咣当”一声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