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扮做官兵的正是慕雨潇,扮胡子的孩子别看岁数不大,倒是都有些功夫,翻转腾挪,往去飞来,一个个动如脱兔,慕雨潇费了不少劲,才抓了两个。
这些孩子都是慕雨潇收养的孤儿,清一色的关里人。到了黄花寨,这些孩子都不再叫本来的名字,山东来的就叫大东、二东、三东、四东,河北来的就叫大北、二北,山西、河南来的就叫大西、大南,二西、二南。
老关东看着已经三个多月没见的慕雨潇,嘴角浮起一丝坏笑。他悄悄地走到院子一角,推倒一个空缸,冲着“小胡子”们打了个安静的手势,就把缸横着放在慕雨潇的必经之路上。然后引着“小胡子”快速向缸的反方向跑去,待慕雨潇快步追来后,又突然加速向放缸处跑来,慕雨潇一个急停,反身就追,眼看着就要被缸绊倒,老关东们已经把放肆的大笑含在了口里,却见慕雨潇突然一个纵跃,人飞起一丈来高,稳稳地落在地上。
慕雨潇背对着老关东和“小胡子”们,一把扯下蒙在眼睛上的手巾,哈哈一阵大笑,说:“老——关——东!在黄花寨,能干出这种事,敢干出这种事的,除了你老关东,还有谁?”
慕雨潇慢慢地转过身,脸上早已是笑面如花。
“俺大!”老关东大叫一声,飞扑到慕雨潇的身上,钩住他的脖子,就把脸紧紧地贴在慕雨潇的腮边。
慕雨潇纵横关东十六七年,收养了不计其数的孤儿,都是闯关东的豪杰们的后代,而在所有这些孩子中,他最喜欢、真正当自己亲生儿子看待的,只有这个老关东。他喜欢这孩子的聪明,喜欢这孩子身上那种与众不同的邪劲,可以说,第一次看见这孩子,他就不由自主地喜欢上了他。
那是八年前的一个夜晚,他跟现在黄花寨的大管家曲东民绑了一个肉票回山,途中在一个林子中小憩,突见林旁的小道上晃晃悠悠地走过来一个小孩子,边走边唱,唱的那词叫他听了竟然半天合不上嘴:
西北风溜溜的,
冻得我小鸡鸡硬硬的,
哪位大嫂行行好,
……
接下来一句就是让大嫂用什么给他暖暖什么,慕雨潇听了哭笑不得,打马从林子里出来,问:“小孩儿,你是哪个村的?”
那小孩儿歪着头看了看他,一本正经地说:“我哪村都不是,我是鬼,睡着睡着觉,把头睡没了,我出来找头来了,大叔,你看没看见我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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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东过客 第一章(7)
听着这小鬼头的一篇鬼话,慕雨潇都不知怎么笑好了,他提起鞭子,向右边指了指,说:“那边二里地有个村子,人多,八成能找到你的头。”说完,策马飞驰而去。
回山后的第三天早上,他正在院子里练功,突见院门口伸进来一个大脑袋,他仔细一看,正是那个自称为鬼的小孩儿。他招了招手,让小孩儿进来,只见那孩子手里拿着一把干树枝,浑身的衣服已经被刮得稀烂。
“哎,我说鬼,你怎么到这来了,找到你的头没?”慕雨潇问。
小孩儿笑了笑,说:“你肯定是好汉,梁山好汉,我找你入伙来了。”
“你怎么找到这的?”
“跟着你的马蹄印啊,你们也太大意了,大意失荆州知道不?幸亏遇上了我,拿着干树枝把你们的蹄印都扫干净了。”
慕雨潇吃惊了,那可是一百多里路啊!这么个七八岁的小孩子就硬是跟着找来了。
“孩子,你几岁了?”
“问那没用的干吗,一句话,你要不要吧?”
“要,要。”慕雨潇忙不迭地点头,他已经喜欢上这孩子了。
从此,老关东就跟在了慕雨潇的身边,他与所有在慕雨潇身边的孩子一样,叫他“俺大”,但心里,他叫的却是“俺爹”。
爷俩儿亲热了一会儿,慕雨潇把老关东放在地上,看了看说:“倒是没瘦。”
“那当然,这一路上,我就是爷,就是祖宗,好吃好喝地供着,恐怕要长膘了。”老关东说着,不觉又有些趾高气扬。
“这次带回来多少人?”
“本来是两千四百九十七人,到城边上,碰上一个寡妇,领俩孩崽子,车拉着一个大白棺材往关里走,叫我一顿煸乎,就跟我来了,不算那匹瘸马,整人,两千五!”
“行,干得不错,回头你跟管家说一声,就把那寡妇和孩子留在寨子里,走,我领你看看咱们的猩爷去。”
话音刚落,东厢房的门开了,一只光着上身、穿着一条肥大裤子的猩猩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先龇着牙朝老关东笑了笑,一手打了个手势,一手提着裤子慌急急地冲向墙角的茅房。
慕雨潇笑了笑:“跟你说多少次了,到茅房再解裤带,总这么猴急,有外人在成何体统。”
老关东说:“这次跟我来的人中有一个曲阜的大司仪,干什么要有什么规矩,什么说法,他全懂,过去皇上去那个孔老二坟进香,都是他帮着张罗,是不是让他来,每天给咱猩爷上一课。”
慕雨潇说:“教什么?教它怎么拉屎,怎么擦屁股?”
老关东说:“那也不是不行,你不说过吗,把屁股擦好了也是个学问。”
满院的“小胡子”哄起来。
笑声中,猩爷从墙角慢慢地转了出来,倒背着手,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