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拖了把椅子坐到她面前,修长的手指松松握住汤圆袋子,压上来的时候又用了些力道,林栀微微皱眉,有个瞬间感到疼,可是又冰冰凉凉的。
她停顿一下,乖乎乎地扬起脑袋。
夜色幽寂,背后是粼粼江面,面前是温和的灯光。
饭厅里灯光暖白,流水般倾泻在面前的男人身上。距离近了,雪松木的气息无声无息地充斥慢四周的空间,他专注地望着她,喉结偶尔微微滚动一下。
沈南灼仔细看着她脸上的红痕,小心地按摩。
她从来没这么乖巧过,他突然想到什么,声音低沉如同夜色:“幸好没有带户口本,如果我们刚才真的去领证,工作人员一定会问你……”
“?”
“是不是自愿的。”
“……”
林栀小声:“你那跟逼婚有什么差别。”
他低低“嗯”了一声:“你也是因为这个,才突然想跟我结婚。”
不是疑问句,是陈述语态。
她没说话。
“那你明天就会后悔的。”微顿,沈南灼又不急不缓地纠正,“说不定等不到明天,等你今晚冷静下来,就会后悔。”
林栀嘴硬:“不会啊,我觉得你很适合我,就像你觉得我适合你一样。”
沈南灼拿汤圆的手停了停,突然望着她沉默了一阵。
饭厅白色的灯光流转在他领口,男人眼中光线变幻,像是在观察她,也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别的事。
他微微耸眉,轻缓地开口,将话题岔开:“你爸爸为什么生气?”
小姑娘气鼓鼓:“他不敢面对他自己,被我戳破,就恼羞成怒。”
“嗯。”沈南灼点点头,“你觉得他不敢面对什么样的自己?”
“不再年轻、不再拥有绝对权威,儿女也不会再围着他团团转,把他当成中心。”
“可是林幼菱能满足他。”沈南灼问,“是这样吗?”
林栀不假思索:“是。”
他语速很慢,用近乎温柔的语气,问:“那你可以理解他吗?”
林栀微怔,立马摇头:“能理解但我不能接受,我讨厌他这样。”
“你讨厌他这样,所以你用离家出走的方式,来给他反馈?”
他的措辞过于温柔,在林栀看来,她的“反馈”,其实也是一种攻击。
只不过女儿的攻击比耳光更委婉也更直击要害,她照着七寸下手,笃定她不在家的这些天,林父一定寝食难安。
可沈南灼这个问法总让她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她现在思维混混沌沌的,生发一种荒唐的错觉,觉得眼前这个人在给她做精神分析:“也许吧。”
“可你离开父亲之后来找了我,开门见山地说,要跟我结婚。”沈南灼停顿一下,得出一个小结论,“这同样是你给我的反馈,你在生父亲的气,也生我的气——为什么?你的父亲启发了你,你觉得我和他是一样的人吗?”
林栀微微一愣。
她条件反射地想说“不是”,可又总有一种感觉,沈南灼不是这个意思。
她好像可以理解他为什么这样问。
见她半天不说话,沈南灼将汤圆袋子放回她手中:“我去把鸡汤的火调小一些。”
林栀趴在椅背上,不知道脸上有没有消肿,可痛意减轻了很多。她现在半张脸都是冰的,完全没有感觉。
“林栀。”阖上鸡汤的砂锅盖子,沈南灼清淡的声音遥遥地,从厨房内传出来,“我是不是让你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
他想起更早一些遇见这个小姑娘,也是现在这样。大多数时候眼神明亮,偶尔也陷入沉默,可好像从来不在父母面前撒娇,也不会掉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