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和港口都是奴隶们建造的。这一点并不令人惊奇,因为靠这些奴隶萨基诺城才达到了辉煌和强大。不过,这座城市还以它的手工艺品,尤其是编织品而闻名。工匠们的印染技术是秘不外传的:印出来的布料鲜亮,色彩有的如蜂蜜,有的如紫葡萄汁,有的如阳光下倾倒的牛血。织出来的纤细的面纱就像蛛网般轻巧;走在他们柔软精致的地毯上,你会感觉犹如漫步云间,仿佛踩在鲜花和流水上。
多富有诗意啊,她说道。我感到惊奇。
就把它想象成百货商店吧,他说。这样想的话,它们不过是些奢华的商品而已。那就少点诗意了。
这种地毯总是由奴隶中的儿童来编织的,因为只有孩子的纤纤小手才能干这般复杂精细的活儿。由于长时间不断地把眼睛凑近织物劳作,他们一般到八九岁时就全都瞎了。而地毯的价值是卖主根据它完工后瞎了多少个孩子来衡量和叫卖的。他们会说:这张地毯瞎了十个孩子,这张十五个,这张二十个。由于这样可以抬高地毯的价格,他们总是夸大其词。买主也习惯于嘲笑卖主的开价。他们还会摸着地毯说:这张地毯顶多瞎了七个,这张顶多十二个,这张顶多十六个。这张粗糙像洗碗布,充其量不过是乞丐用的毯子。看来还是纳尔织出来的。
这些孩子不管是男是女,一旦瞎了就会被卖到妓院里去。因为织毯而眼瞎的孩子的服务要价也高。据说,他们手指的触摸温柔而灵巧,你会感到自己的皮肤如鲜花般绽放,如泉水般流淌。
他们还对撬锁非常在行。那些从妓院中逃跑的孩子操起了夜间杀人的行当,作为雇佣刺客非常抢手。他们听觉灵敏,走路悄无声息,并能从最小的门缝中钻过去;他们还能判断一个人是熟睡还是在不安地做梦。他们杀人轻巧,就像蛾子在你的脖子上擦了一下。人们并不怜悯他们,却又十分惧怕他们。
这些故事在那些还未失明的织毯儿童中悄悄传开了。这也有可能成为他们的将来。于是,他们中间就流传着一种说法:只有瞎子才能自由。
太惨了,她低声说。你为什么要讲这种悲惨的故事给我听呢?
暮色渐浓。他最终搂住了她。放松点,他心里想。他们就这样纹丝不动。他全神贯注于自己的呼吸。
我对你讲的故事是我擅长的,他说道。也是你会相信的。你不会相信那些花言巧语的无聊故事,对吗?
没错。我才不会去相信呢。
再说,这不能完全算是一个悲惨的故事——有一些孩子从妓院逃跑了。
可他们变成了杀手。
他们没别的选择,不是吗?他们不可能成为地毯商,也不可能成为妓院老鸨。他们没有资金。因此,他们不得不从事那种残忍的勾当。他们也够不幸的。
行了,她说。这又不是我的错。
也不是我的错。只能说,祖先的罪孽在后代身上得到了报应。
那也没必要如此残忍,她冷冷地说。
什么时候才有必要呢?他反问道。该残忍到什么程度呢?翻翻报纸,你就知道我并没有捏造。不管怎样,我是要为这些杀手说话的。当你只有杀人和挨饿两种选择时,你会作出哪种决定?要么就去卖身,人总得生活下去呀。
他越说越离谱,愤怒之情溢于言表。她挣脱了他的怀抱。你又来了,她说。我得回家了。他们身旁的树叶一阵阵地被风吹动。她伸出手去,掌心朝上:天上掉下了几滴雨。雷声越来越近。她从肩上滑下他的皮夹克。他没有亲吻她;今晚他不会了。她觉得是一种解脱。
站在你家的窗子前,他说道。你卧室的窗子前。把灯开着。就站在那儿。
他的话把她吓了一跳。为什么?究竟为什么?
我想要你这么做。我想确定你安然无恙,他补充说,尽管这与安全毫无关系。
我尽量吧,她说道。不过,只站一会儿。你会在哪儿呢?
树底下。那棵栗子树下。你看不到我,但我会在那里的。
她心想,他知道房间的窗户在哪儿。他知道那是棵什么树。那他一定在附近徘徊过,而且窥视过她。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下雨了,她说。要下暴雨了。你会淋湿的。
天不冷,他说道。我会在那儿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