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那美丽的梦继续着。生活让人眼花缭乱,它飞速行进,光彩照人。我彻夜难眠。自从奥芮莉亚去世后,没有什么原因能让我整晚睡不着。我唯一的遗憾是,奥芮莉亚永远不会认识亨利了,而亨利也是一样。
后来,我沉沉地睡着了。早上起来,我感到头晕眼花。我穿上覆盆子花相间的奶油色裙子。亨利以前没见我穿过它。他要来见见里弗索普太太。其实这是个多余的仪式。但我们兴奋得想让每个人分享我们的欢乐,而她是我在巴斯认识的最堪称是我的监护人的人。我希望亨利能见一见康斯坦丝和埃德温。他向我保证,等我的处境改变后,他早晚会见到他们的。
我提醒他,里弗索普太太可不是一般人。啊,现在是到了让她在见到亨利前有点心理准备的时候了。
我告诉她我订婚了,我将跟我爱的人一起过一辈子。她“哈哈哈”地抗议道:“你订婚了?是吗?有戒指吗?有吗?哦,孩子,孩子,可别用大吵大闹的解释来烦我了。你是嫌你的麻烦还不够多吧?”
但她还是会见了他。10点钟,他准时敲响了门。那是我们约定的时间,我跑去开门,这让安布罗斯感到不满和懊恼,她潜伏在厅里,想要一窥亨利的真面目。
“天哪!亨利!”我打开门时惊呼道。英俊但很随意的亨利总是穿着耐穿的棕色外衣,那种打扮方便他在城市里昼夜穿行。今天他穿着深灰色的外衣,那颜色就像11月的天空;他还穿了一件镶有高贵的白色细条纹的黑色马甲。他的衬衫、手套和领结都是雪白的,他的鬈发也从前向后梳平整了。不过,他拿下帽子时,它们就跃跃欲试想要站起来。他看起来如此华丽,以至于我感到一种很不淑女的热情冲动遍布全身,最终停留在我的胃里,在那儿发狂似的打转转。
他亲着我的手,低声说:“你看起来真漂亮,这裙子真适合你。”
里弗索普太太出现在会客厅门口,尖刻地说道:“你看起来像个律师或者代理人。”她一边说着一边向我们挥着她那鹰爪般的手。她塑造了一个惊人的形象,穿着晚会才适宜的橘色晚礼服。她可不在意这才是早上10点钟。“艾美,你是打算给我们相互介绍一下,还是在那儿傻呆呆地看他一天?安布罗斯,别躲在柱子后面。不许窥探,回去工作!”她转过身,“我背后也长着眼睛呢!”她的声音飘回到了我们这里,“我们需要茶!”
我吓得心惊胆战,但亨利只是笑笑。他牵着我的手,领着我跟在她的后面进入会客厅。“里弗索普太太,”他向她致意,看起来我不必介入谈话,可以作壁上观,“我是亨利·米德。很高兴见到您。艾美跟我讲了很多关于您的事。”
“我想,没什么好事。”她向他扬起瘦瘦的下巴,发起挑战。
“哪儿的话。”他稍表安慰,把胳膊递给她挽着。
里弗索普太太允许亨利帮她坐下来,然后亨利转身为我提供了同样的服务。当然,我既不僵硬也不衰老,但我被她的举止惊得呆住了。
“那,你是做什么的呀?”我们都坐好后,她问道。
我向她投去愤怒的一瞥,她直接忽略了。
“代理人或律师?”亨利平静地说,“目前都还不是。不过,我现在很愿意考虑一下这两个职业。我正处在一个空窗期,正在探求一个新的职业。”
“你上一个职业是什么?”
“医学。或者说,我学了一阵子。”
她打了个寒战。“不近人情的职业。你最好还是立即甩掉它。艾美,你不会想要一个医生的。这么说来,你还没工作,实际上是个游手好闲的家伙,你就想一直这样吗?”
我的心紧张起来。我知道对亨利来说,这是个太过敏感的话题。我在想什么呢?为什么要把他带到这里来?但他看起来还是很镇定。
“里弗索普太太,现在的情形就是那样。不过,我想尽快调整好。”他微笑着冲我点点头,我也回以微笑,为他感到自豪。我也很感动——为了他能到这里来露面,来拜见我的女主人,想给她留下一个好印象——如果这是可能的话。
“她看起来被你迷住了,决定跟你来段浪漫史。”里弗索普太太一边摇着头,一边用一种深沉的语调说道,这话让我陷入了疑虑当中。
“我很高兴听您这么说。”他回应道,“您呢?里弗索普太太?我听说您是一位随心所欲的可怕的女人。我很喜欢对您的这个评价。不过,您可不要腐化我的艾美呀,因为我正打算让她跟我一起过日子呢,过一种我能安排好的生活。”
我闭上眼睛。里弗索普太太颇为欣赏地咯咯笑着。两人就这么你来我往地相互嘲弄着交流开了,就好像他们早就相识了一样。我不知道这种情形是好还是坏。
安布罗斯为我们端来了茶,茶具上印着绿色枝状图案。里弗索普太太就亨利生活的各方面进行了拷问。她想知道他的亲人都在哪儿,他想做什么样的人,他对我有什么打算(我承认我很想听一听,对于跟自己有关的事,我就不会厌烦去听别人说起)。她对他可真是粗鲁,可是亨利经受得住这种风暴,他表现出了相当有魅力的风度。他就像奥芮莉亚一样,是个人道主义者,愿意接受人类的怪癖和缺点,很容易乐观,而不轻易做出判断。半小时后,我感到筋疲力尽了,他们相互告别时都没有恶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