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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第1页)

三四郎开始有点魂不守舍,听课时总觉得老师的声音非常遥远,做笔记也总是漏掉重要的部分。更糟糕的是,他有时甚至觉得耳朵好像不是自己的,而是花钱向别人借来的。他觉得这样的自己实在不像话,简直令他难以忍受,无奈之下,便向与次郎抱怨最近讲课的内容太无聊。而与次郎永远都是千篇一律地答道:“讲课是不可能有趣的。因为你是乡下来的,总以为自己马上就要出人头地了,才努力忍着听到现在吧?蠢啊!他们那些课,开天辟地以来就是那样,你现在才说失望,又有什么用?”

“也不是这样吧……”三四郎辩解道。他那严肃的语气跟与次郎的油腔滑调两相对照,显得很不协调,也令人听着好笑。

类似的问答在他们之间重复过两三回,眨眼之间,半个月过去了。三四郎的耳朵渐渐地回来了,不再像从别人那儿借来的。但与次郎却发现了另外的问题。

“我觉得你的表情好复杂。看来你好像活得非常辛苦。简直就像世纪末[70]的表情嘛。”他对三四郎说。

“也不是这样吧……”三四郎依然重复着同样的回答。“世纪末”这种字眼并没让他感到欣喜,他对那种人为营造的气氛接触得还不够多,对某些社会信息也不熟悉,也就不可能把这种字眼当成有趣的玩具整天挂在嘴上。但是“活得非常辛苦”这句话令他颇有好感。自己确实好像有点累了。三四郎并不认为自己的疲累只是因为拉肚子,但他对人生的看法还不至于时髦到大肆标榜脸上的疲累。他跟与次郎的交谈也就没再继续下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秋意渐浓,人的胃口也变好了,二十三岁的青年终究无法嚷着厌倦人生的季节到了。三四郎整天都跑到外面去。大学那个水池周围大概都被他踏遍了,却始终没有发生什么事。他也好几次走过医院前面,但只碰到一些不重要的人。他再度造访理科大学的地窖,向野野宫打听之后才知道,他妹妹已经出院了。三四郎原本想告诉他上次在医院玄关碰到那女人的事,但是看野野宫很忙的样子,就没有说出口。反正下次到大久保去找他时,再跟他慢慢说吧,到时候大概就能知道她的姓名和身世了,三四郎想。所以他也没急着多问,就先告辞了。走出地窖,三四郎心不在焉地到处闲逛,像什么田端、道灌山、染井墓园、巢鸭监狱、护国寺等地都走遍了,甚至连新井的药师庙也去了。从新井药师庙回家的路上,他本来想绕到大久保的野野宫家一趟,谁知走到落合火葬场附近的时候弄错了方向,竟跑到高田去了,最后只好从目白搭火车回家。三四郎坐在火车里,拿出原先想带去当伴手礼的栗子,独自吃掉一大堆,剩下的栗子,第二天与次郎来找他时,两人一起吃光了。

三四郎觉得这种心不在焉的状态越来越令他愉快。刚开始上学那段时间,由于自己过分专注于讲课内容,反而觉得耳朵听不清楚,没办法做笔记,最近上课的时候,他只是大略听着,却发现没什么影响。他常在课堂上想东想西,就算漏听了一段,也不觉得可惜。他又仔细观察一下周围的同学,从与次郎起,几乎每个人都跟自己一样。三四郎这才觉得,像这种程度的不专心,应该是被允许的吧。

当他不切实际地胡思乱想时,那条丝带也经常出现在他脑海。一想到那丝带,心中便难以放下,心情也就跟着不愉快。他想立刻跑到大久保去瞧瞧,不过脑中又飘过其他一连串想象,而且来自外界的刺激也不少,所以过了没多久,想去瞧瞧的念头也就抛到了脑后。总之,三四郎整天过得很悠闲,而且经常编织着梦想,大久保之行也一直没有付诸行动。

一天午后,三四郎又像平时一样出门闲逛。走下团子坂之后向左转,来到千驮木林町的宽敞大路。这时正值秋高气爽的季节,每年的这段时间,东京的天空也变得跟乡下一样辽阔。一想到自己正活在这片天空下,三四郎的思路立刻清晰起来。如果怀着这种心情到郊外走走,那可就太幸福了。他觉得自己一定能振奋精神,心胸开阔,全身上下也都会充满活力。这种感觉跟散漫的春闲是不一样的。三四郎打量着左右路旁的树墙,不断用鼻子体会东京的秋季气息,这种气味还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闻到。

坡道下方正在举办菊人形[71]展览会,两三天前才开幕。刚才从坡道转出来的时候,三四郎还能看到会场的旗子,现在只能听到会场的声响。远处叮叮咚咚的乐声飘到附近,并由山下攀上山顶。乐声在清澈的秋空里向四方不断扩散,最后变成稀薄的音浪,余韵飘到三四郎的耳边时,很自然地停了下来。他觉得这些乐声一点也不吵,甚至十分悦耳。

正听着乐声,左侧小巷里突然钻出两个人。其中一人看到三四郎,立刻喊道:“喂!”原来是与次郎,他的声音今天倒是显得挺正经。他身边还有一位朋友。三四郎看到那位朋友时,立刻明白自己平日的猜想是正确的。那个在“青木堂”喝茶的男人,果真就是广田老师。自从在火车上吃了他的水蜜桃,三四郎跟这人之间一直有些奇妙的关联。尤其上次在“青木堂”看他喝茶、抽烟,害得自己后来跑进图书馆发狠念书,这件事使他对广田的记忆更为深刻。现在仔细打量,此人总喜欢摆出一副祭司面孔,其实脸上却长了一个西洋鼻子。今天他依然穿着上次的夏装,好像也不怕冷似的。

三四郎打声招呼,脑中考虑着该说些什么,但是想了半天,时间过去了,该说的话却没想出来,只好摘掉帽子,向他们弯腰致意。这种打招呼的方式对与次郎来说,显得过于客套,对广田来说,又过于简略,所以三四郎算是行了一个不卑不亢的礼。

“他是我同学,从熊本的高中毕业后,第一次到东京来……”与次郎立刻开口介绍,也不先征求三四郎的同意,便主动宣传他是个乡下人,说完,又转脸望向三四郎。

“这位是广田老师,在高中教书……”与次郎简单地给两人做了介绍。

广田老师连连说着“认识,认识”,一连说了两遍。与次郎脸上露出讶异的神色,却没提出“怎么认识的”之类的琐碎疑问,只立即向三四郎问道:“你知道吗,这附近有没有房屋出租?要宽敞些,干净的,附有书生[72]房间的。”

“出租的房屋……有啊。”

“在什么地区?太脏的可不行。”

“不,有一个很干净的。门口还竖着很大的石头门柱呢。”

“那倒是很不错。就选这里吧。老师,石头门柱很棒啊。您一定要租这里。”与次郎极力怂恿着。

“石头门柱可不行。”老师说。

“不行?那怎么办?为什么呢?”

“反正就是不行。”

“石头门柱多好啊。住在里面就像新封的男爵,不是吗,老师?”与次郎满脸认真的表情,广田老师却只嘻嘻笑着。最后是认真的那方获得胜利,两人商量后得出的结论是:先去看看再说。于是,三四郎领着两人去看房子。三人转身折回小巷,抄近路往北走了大约五十米,来到一条貌似死巷的小路。三四郎领头带两人钻进那条小路,笔直往前走,最后来到一位园丁家的院子里。他们在那座房屋门前十一二米的位置停下脚步。只见右手边竖着两根很大的花岗岩门柱,门扉是铁制的。“就是这里。”三四郎说。果然,门上挂着出租的招牌。

“这可真是宏伟啊。”与次郎说着,用力推一推铁门,门是锁着的。“请等一下,我去问问。”说完,与次郎也不等答话,便朝园丁家的后院跑去。广田和三四郎像被他抛弃了似的站在那儿,两人这才开始闲聊起来。

“觉得东京怎么样啊?”

“嗯……”

“就是一个大,其实很脏,对吧?”

“嗯……”

“没有一样东西比得上富士山,对吧?”三四郎已经把富士山忘得一干二净。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因为广田老师的提醒,才从火车上第一次看到窗外的富士山,当时觉得那座山真的非常宏伟。但是跟现在塞满脑中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世间百态比起来,又觉得那根本不算什么。三四郎不知从何时起,已把当时的印象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他觉得很不好意思。

“你有没有想过,富士山可以翻译[73]为‘不二山’?”广田老师突然提出一个意外的问题。

“翻译……”

“自然被我们用语言翻译时,全都被拟人化了,挺有意思的。譬如说崇高啦、伟大啦、雄壮啦之类的字眼。”三四郎这才听懂老师所指的翻译的意思。

“全都是形容人格的字眼。无法把自然译成人格形容词的人,完全感受不到自然给予的人格感化。”

三四郎以为广田老师还没说完,静静地听着,谁知他却不再说下去,只把目光转向园丁家的后院。

“佐佐木干什么去了,还不回来?”广田老师说。

“我去看看吧?”三四郎问。

“看什么?你就算看了,他也不见得会出来。不如在这儿等着,还省事些。”说完,他便在枳壳树墙旁蹲下,捡起一块小石子,在泥土地上画了起来。那神态显得十分悠闲,但是跟与次郎的悠闲是不同的类型,而两种悠闲的程度却几乎相同。

这时,与次郎的大嗓门从院里的松树前面传来:“老师!老师!”老师依旧蹲在地上画着什么,看起来像是一座灯台。广田老师默不作答,与次郎只好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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