珀西声称,眼下,公司非常需要一位一流的实业家来经营管理。“我们都是科学家,老兄。我可以这样说,你举目四望,在美国上下能搜罗到多少科学天才,我们这里就有多少。但是,我们现在不得不做那些不想做,也没能力做的事,组织管理、财政预算,诸如此类。我们想做的就是待在实验室里做实验,想办法。”
不过,公司并不只是需要随随便便地找个商人来做生意,珀西一本正经地说:“我们要想雇会计能雇来一堆,要找管理顾问也能找到很多。可是,我们真正需要的是一位杰出人士,一个富有想象力,理解并尊重研究的人,这个人会利用科技,会引导发明,会开创先机,这个人在台前经营公司,而我们在幕后搞科研试验。当然,还得是一个正派的好人。总之,我们需要你,老兄。”
听到这话不可能不开心。有外面的公司来挖墙脚对亚当来说,绝不是什么新鲜事,大多数汽车业的管理层都经历过。但这次是珀西,以他的为人,他的身份,让他开口就已经不同寻常了。
亚当问:“你们公司其他人是怎么想的?”
“他们已经明白并相信我的判断了。我可以这么跟你讲,我们在考虑人选时列了个小名单,名单相当小,上面只有你一个人的名字。”
亚当认真地说:“真让我感动。”这是他的真心话。
珀西瓦尔爵士不禁露出了他难得的微笑。“别的方面,你可能会更感动呢。等你想好了,我们可以进一步沟通你的薪资、红利、股份、优先认购股权这些内容。”
亚当摇摇头。“先不谈这些,还不一定呢。现在问题是,我从来没想过要离开汽车行业。我一生都在围着汽车转,现在也还是如此。”
即便是现在,亚当对待这番交流,也依然是以一分为二的辩证态度来看的。尽管他相当尊敬珀西,他们的友谊也非常坚固,但要亚当主动离开汽车行业,还是难以想象。
两人在桌子前面对面坐着。珀西在他那把椅子上挪动着身子。他有一个习惯,坐着的时候总是东倒西歪,细长的身形便显得弯弯曲曲的。而他的每一个动作都预示着话锋的转变。
“有没有想过,”珀西说,“百年以后,你的墓碑上会写些什么?”
“说不定我都没有墓碑呢。”
珀西摆摆手。“我是打比方说,老兄。我们都会有墓志铭,不论是否刻在石碑上,它会记载我们有生之年的所作所为,以及与世长辞后留给后人的一切。想过你自己的吗?”
“大概想过吧,”亚当说,“想来,我们都想到过一点儿。”
珀西十指相扣,双眼凝视着指尖。“我估计,提到你,他们能说上几点。比如,‘他是一位汽车公司副总裁’,要是你够走运,打败其他的强劲对手,甚至可能写上‘总裁’。汽车行业有那么多总裁和副总裁,老兄。有点儿像印度人口呢。”
“你要是有什么雄韬阔论,”亚当说,“何不开门见山直抒胸臆呢?”
“太好了!老兄。”
亚当心里想,有时候,珀西把那套矫揉造作的英国学究派头做得太夸张了。他们就非得矫揉造作一番,因为不管是不是英国从男爵,珀西毕竟已经在美国生活25年了,他的一切品位习惯都被美国化了,只有讲话除外。不过,这或许正说明了人无完人的道理。
眼下,珀西身体前倾,真挚地注视着亚当。“你知道吗,你的墓志铭上也可以写:‘他是独辟蹊径,事业有成的领路人,带领大家开辟新路,开垦生地,为后人留下了意义重大,永恒不朽的财富。’”
珀西身子往后一倚,似乎在这番他少有的长篇大论,以及慷慨激昂的陈词过后,他已经筋疲力尽了。
接下来是一阵沉寂。亚当现在的感动之情是两人开始这番对话以来,感受最强烈的时刻。他心里明白,珀西说得没错,他也好奇,在猎户星的时代过去以后,这款车还能在人们的记忆中留下多少记忆。远星也是一样。眼下看来,这两款车好像都挺重要,主宰着包括自己在内很多人的生活。但是以后呢?它们还能有多重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