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斯塔斯·亨尼西是一家化妆品厂商的旅行推销员。
“有些人当然不得不走,”扎克·芬克夫人说,“但话说回来,有些人就不用去走。”
扎克·芬克拥有自己的生意,南大街上的一家二十四小时餐馆——扎克餐馆。店里有一台电咖啡机,柜台前还有八张凳子。
“好了,好了,弗罗贝尔,”耶利米·斯里尼感觉到了危险,“只要老天允许,我们都在尽力而为。”
桌子收拾干净之后,他们仍旧坐在那破旧的硬椅子上,围成一圈,一言不发地盯着窗外。灰色的野草温柔地拂着窗台,发出沙沙的声响。耶利米·斯里尼点起烟斗,尤斯塔斯·亨尼西点燃雪茄,安吉丽娜·亨尼西则在她妯娌恶狠狠的目光中点起一根香烟,梅丽莎也神秘地消失在了厨房里。这时,耶利米·斯里尼夫人温柔地叹了一口气,两只小手紧张地握紧又松开,然后怯怯地说道:
“那个,关于抵押……后天就是截止日期了。”
死一般地寂静。
“真有意思,最近怎么有那么多人开车来这儿?”扎克·芬克说。他看着山里远远的车灯灯光,“还是在这么晚的时候。而且还是在山里。”
“如果我们不付钱,他们就要把房子收走。我是说抵押人。”耶利米·斯里尼夫人说。
“日子不好过啊,”尤斯塔斯·亨尼西夫人说道,“各有各的麻烦。”
“如果……要是失去这样一座老房子,实在太丢人了。”耶利米·斯里尼咯咯笑着说。他蓝色的双眼在一层潮湿的白雾后面闪烁着,温和而苍老的脸上露出了迟疑的笑容。
“我们各有各的十字架要背,”尤斯塔斯·亨尼西夫人叹了一口气,“时代不一样了。就拿我们来说,总得为梅丽莎的未来考虑考虑。现在这个时代,女孩子得有点儿陪嫁才能找到丈夫。男人们没那么容易满足。我们可不像自己有生意的那些家伙。”
“朱尼尔得了百日咳,”扎克·芬克夫人连忙说道,“医生的账单太可怕了。我们永远都还不清这笔债。我们可不像从来不知道做父母的滋味的那些人。”
她厌恶地看着安吉丽娜·斯里尼,安吉丽娜耸了耸肩,耳环叮当作响。
“不用像别人似的九个月就产一窝仔,这的确是件好事,”尤利西斯·S·格兰特·斯里尼闷闷不乐地说,“不过人总得考虑一下未来。我去把那个肉案子买下来怎么样?想想看,下半辈子我都要给别人做汉堡了,这事儿怎么样?”
“我们已经在这座房子里住了五十年,”耶利米·斯里尼夫人又温柔地叹了一口气,“天哪!我们将来该怎么办?”
“把那些鸡蛋都卖掉,”耶利米·斯里尼叹着气,“还有最后那头牛……可我们还是凑不够欠抵押人的那笔钱。”他咯咯笑了起来。他说话的时候总是咯咯笑,迟疑的、低声的笑,听起来就像是呻吟。
“天哪!”耶利米·斯里尼夫人叹着气,“我们这……可怜的房子。”
“日子不好过啊。”尤斯塔斯·亨尼西夫人说。
一片寂静。
“好了,”扎克·芬克吵嚷着跳了起来,“快到十一点了,回家还得开将近二十英里的路。我们该走了,弗罗贝尔。该上床睡觉了。早上要早起。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我们也得走了,”尤斯塔斯·亨尼西夫人站起身来,“梅丽莎!那姑娘去哪儿了?梅丽莎!”
梅丽莎从厨房里钻了出来,粉刺底下,她的脸蛋红扑扑的。
到了门口,他们互相亲吻和握手。
“老妈,你们也快点上床吧,”扎克·芬克夫人说,“别熬着夜瞎担心了。”
“好了,再见各位。”扎克·芬克一边往车里钻一边说,“高兴一点儿,保持笑容。阳光总在风雨后。”
尤斯塔斯·亨尼西夫人奇怪梅丽莎上车时为什么摇摇晃晃,就好像找不到车门似的。
耶利米·斯里尼先生和夫人站在路上,望着三个小小的红点低低地掠过地面,在一团尘土中颠簸着开走了。
然后他们回到屋里,耶利米·斯里尼锁上了房门。
“天哪!”耶利米·斯里尼夫人叹着气,“老爸,我们这可怜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