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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谈录小说及其他(第2页)

米:在菲利普·迪昂的作品中,有很多地方提及和引述到:美国作家凯鲁亚克、卡洛斯·威廉斯、惠特曼、雷蒙德·卡弗、海明威、亨利·米勒以及塞林格等等。在此仅举一例:当美国诗人、小说家理查德·布罗提根悲剧性地自杀身亡后,菲利普·迪昂甚至专门写了一个短篇小说题献给他。这篇小说后被选入鳄鱼丛书,出版于1989年。

热爱生活的一个理由

当我听到理查德·布罗提根自杀的消息时,正在雅典度假。那是我十年来第一个真正的假期。这是我写作生涯中得到的第一份回报,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让我突然得到如此可怕的消息呢?当时,我已经在博物馆和咖啡馆之间,游逛了几天了。我脑子里什么都不去想……我的儿子在喷泉附近玩耍,我一边浏览报纸,一边不时地照看我的妻子,她的皮肤被晒成了黄褐色,好看极了。而且在还没有掌灯的时候,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不可思议的温馨,1984年10月的最后几天里,你为自己还活着而感到庆幸。唯一让我感到烦恼的事:我的行李箱里盛满了五十个烟草袋,但是却没有卷烟的纸。确实,当你不希望见到悲剧发生的时候,它总是给你带来意外的打击。

当我读到这篇文章时,我的妻子正在买开心果呢。卖主摊上的货不多了,于是又转回去取来一些。他笑着看着她,我的妻子金发碧眼,身材高挑而妖艳。雅典是一座我很喜欢的城市,我的脸上总是面带着微笑,直到我看到他在加利福尼亚的博利纳斯去世的消息。我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了,夜里我开始失眠了。无论你是否意识到这一点,感觉都不会跟从前一样了。

你在干什么呢?怎么啦?她问我。

我呆呆地看着她,一言不发地把报纸递给她。我们已经在一起生活了十四年。当她被报纸遮挡在后面的时候,我的儿子出现了。他在我面前敲碎开心果的时候,报纸拍打着令人恐惧的翅膀,立刻就合上了。大部分男人在他们的一生中,几乎都在抱怨女人,感谢上帝,我还从没遇到像这样的问题呢。

好吧,她说,我打算去买一双约翰·列侬式的凉鞋。别太晚了,我会等你的。

我感到自己孤零零的。于是,我喝了一些希腊茴香酒,这是一种当地特有的美酒。直到去年冬天之前,我还从没有喝醉过呢,所以我没什么羞愧的。终于有一次,我口袋里有足够的钱了,我会把酒吧里的酒全都喝光。不过,你必须得认命,这简直太荒谬了。有谁曾经像这样对酒痴迷过呢?是否有什么事儿,比这样的不幸更具有悲剧性呢?

我愿意用自己的一万次生命,去换取理查德·布罗提根的生命。当我的眼睛凝视着你的时候,我丝毫不介意这样说。哪怕用两万次生命呢,也在所不惜。这是发自内心的表白,我甚至不会为自己感到羞愧。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人死去。我们是否想到过他的读者们,以及那些充满生命之血的酒桶,诸如:《所以一切不会随风而去》和《草地的报复》呢?

现在,有谁敢从我的手上夺走《东京﹣蒙大拿快车》呢?大约在一点钟左右,我返回了阿克罗波里斯酒店。像所有的人一样,我几乎用了整个晚上,试图去琢磨一番,到底我们失去了什么。我站起来,走到接待处,一个家伙诡谲地向我使了个眼色。我转过身来,坐在长沙发上,要了瓶酒。我这辈子还从来没有像这样醉过呢,而且头脑却如此清醒。我相信自己用一条腿支撑着,就能够站起来,不过,我还是去借助了一把扶手椅。天花板上那令人炫目的吊灯,似乎有些超负荷了。这就像他在那个短篇小说中提到的,他用一盏200瓦的灯泡儿,把谷仓里照得灯火通明。

蒙大拿州,泰晤士广场。我邀请这家伙在这儿见面。不,他竟然没有听说过理查德·布罗提根,不过,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铁筒,然后微笑着把它放在我的面前。我解释说,布罗提根是热爱生活的一个最好的理由,当我走进对面的房子里,他冲我咧着嘴笑的时候,我差点激动得哭出声来。他急切地要求我打开他的小礼物。这是一筒烟纸。五个一捆的。是他在布雷夫斯的一个酒吧里换来的,为了我,他专门去跑了一趟。我用颤抖的手卷起了第一支烟。这是一只细长、纤弱和温柔的作家之手。我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他,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理查德·布罗提根……”我嘴里嘟囔着,他的名字就是理查德·布罗提根。

(菲利普·迪昂:《热爱生活的一个理由》)

对于一个懂外语的人来说,能有机会接触大量未被翻译过的原著,可以从中获得无穷的乐趣。不过,有没有阅读外语原著的能力,则是另外一回事。菲利普·迪昂曾经在波士顿生活过两年,我问他是否能用英语阅读他的文学偶像的作品。

菲:对我来说,用英语去看一些作家的作品,是相当吃力的。像福克纳的书,读起来就很难。我可以读懂布考斯基,或者是约翰·芬特,不过,正如你所了解的,我的英语水平太可怜了。有时候我要去做的,也许只是看二十来页,这样,我就能得到某种风格上的概念,接着我再去读翻译的书,因为我不可能花一年时间去读一本书。

米:你过去很少提到巴黎的文学机构,为什么你不肯多花点儿时间,谈谈这个话题呢。批评家们并不是都对你很友好。当然,有一些批评家对你很赞赏,其中一部分人,只是想从中找出一些涉及文法的细节,这样他们就能够进行一场辩论了。与此同时,你的作品又被法国享有最高声望的伽利玛出版社出版了,所以从某种程度上说,我觉得这实在太有趣了。你眼看就要成功了,但是你没有热衷于社交活动,比如:参加那些鸡尾酒会,而且穿着非常讲究等等。你完全按照自己的方式去做,最终你达到了目的。

菲:是的。我对文学圈的社交活动不感兴趣,我觉得自己的书能被伽利玛看中,非常有意思。我觉得安托万·伽利玛,比大多数巴黎的批评家们想象得更加豁达,在法国,能成为一个作家是很困难的,因为批评家们同时也是作家和编辑(出版家)。所以,如果你不是来自于这个圈子,就很难得到承认。这样的状况是很黑暗的,而且令人感到厌恶。不只是我个人有这种看法。或许是因为,刚开始我有点儿独来独往,不过,现在有很多年轻的作家都与批评家们心存芥蒂。举例来说,最近有个非常有趣的作家,名字叫米歇尔·乌勒贝克,他遇到了同样的问题。在作家与批评家之间,永远都是斗争。也许,这就是美国人或英国人对法国作品不感兴趣的原因吧,因为他们认为这样的文学是令人倒胃口的。这不过是某些学院派的梦呓罢了。但是,这并非真实的状况,其实目前的法国文坛,有很多有趣的人物。

米:因此,对于来自美国和海外的出版社来说,还是有很多可以挖掘的空间?

菲:也许吧,我很难说清楚,必须花点儿时间来改变观念。

米:虽然你并不在乎那些文学机构,以及所有相关的事情。但是,你的作品中到处充满了作家。你谈论作家,谈论作家的障碍,并且与一个失意的作家分享痛苦,为了自己心爱的作家的不幸去世,感到痛心疾首,你评论其他的作家,阅读他们推荐的作品。这些始终都离不开作家与创作。

菲:是的,但是情况有所不同。也许我了解一个作家的作品和生平,但是两者之间没有什么联系,我的意思是说,与巴黎的文学批评界有所区别。你无法与之相提并论。当然,我对一个作家的思维方式很感兴趣,因为这就是我的生活。它是我创作的核心。我通过写作来阐释这个世界,而且这是我理解任何事物的、必不可少的工具。我没有更多的工具,这是我唯一的工具。这是非常重要的,因为对于一个作家来说,写作就是让混乱的局面变得有秩序。写作可以让我与这个世界变得和谐一些,这样我就不会感到太困惑了。

米:你能谈谈创作风格吗?尽管这是一个很微妙的问题,我认为你的风格转变了。从你第一本书问世,到现在已经有二十年了,我可以任意翻开一页,不管是哪一个章节,无论是二十年前还是今天,我们都会知道,这就是迪昂的作品。

菲:感谢你的赞誉。我一直努力去做,但是我不能肯定。你知道风格并不是一块冰。风格就像你的生活一样,它在不断地改变和移动着,它不是冻结的东西。

米:菲利普·迪昂继续引述丹麦作家雅各布·帕鲁丹的话,他说,“风格并不取决于内容,但它是一个镜头,可以把所有的内容都汇聚到一个燃烧的火炉中。”这是一个非常完美的定义,难道不是吗?现在,我们转回到菲利普·迪昂关于创作过程的讲演当中。

女士们先生们,如果我没有失去记忆的话,我想,我已经回答了关于创作过程的问题。时间大约在二十年前,当我出版第一本小说的时候。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个事实,当初我根本没有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实际上,我相信,只要在一张桌子跟前坐下来,闭上眼睛沉思几分钟,然后就可以开始写作了。我想,如果好运降临到你身上,这就足够了。

今天,众所周知,我对创作过程了解得并不多。我认为,桌子是一个重要的因素,但是,我发现似乎不一定要闭上眼睛。如果能摸到一个回形针,或者夹子等等,那就足够了。

我不相信灵感,而且我也不相信有文学天才。不过,我相信技艺高超的垂钓者。有些人虽然用上最先进的设备,并且岸边有大量的后勤支援,却从没有钓到一条鱼。其他的人也许两手空空,只有一个最简单的渔杆和渔钩,他们就能满载而归,嘴边露出得意的微笑。他们所具有的,就是风格。

我一向认为,在我动笔之前,一本小说就已经存在了。我曾经想象它就是地上露出的一根细线。我必须有足够的耐心,熟练地将它从埋在地下的线轴中拉出来,尽可能不要扯断它。现在对我来说,基本上还是这种状况。如果我必须列出所有必须具备的条件,那么我会指出,如果你手里掌握着运气,足够的信心,不错的眼光,以及足够的谦卑,那么这种练习最终才可能得以完成。为了达到这个目标,我必须具有多面性和个性、变化多端的形式,还有一些风格。

所以一开始,运气是必须具备的。你必须找到正确的办法,把缠绕的线轴解开。这就是通常我们所说的“开局”。如果你愿意的话,或者可称之为“开场白”。在我看来,开头第一句话非常重要,因为我坚信它掌握着通往某些领域的、可以支撑整部作品的钥匙。不管怎么说,至少它是整个小说的基石,当它们存在的时候,其他所有的石头都能够在上面,被支撑起来。

所以有什么样的开场白,根据它的尺度和形式,可以确定未来作品的方向和形式。你最好经过深思熟虑,所以你必须围绕它反复推敲,然后在最终到达顶峰之前,你需要再返回来,仔细琢磨那些细小的地方。否则的话,很有可能来不及了。这就是为什么我认为在“创作过程”中,百分之九十的功夫应该放在对“开场白”的深入研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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