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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第2页)

所以沈放听说时,不由就废然一叹。那边众人却传杯换盏,没有谁在意。当时金人在宋地一向予取予求,子女金帛都不例外,何况几个营妓。过了一时,只听马车在门外停住的声音,众人久经欢场,也不在意。只一个金使问吴县令的师爷道:“一共叫来了几个?”

那师爷含笑道:“舒城地小,没有出色的,就传了六个。还有一个,却是外面流寓在此的,听说这一个还算出色,爷台就只看这一个好了。”

那金使没听清,一愣道“一个?”他自到南朝,还从未碰到这么“小气”的主人,然后就向楼下看去。

众人果就看见楼下进来了几个女人,是没有什么出色人才。一个个面敷浓粉,强颜欢笑,走上楼来。她们身边自不乏弦索等物。那完颜晟几人也是多次出使南朝了——就算在北地,他们劫掠的汉人妇女也不在少数,看了不由就眉头一皱。除留下一个勉强象样的佐酒外,其余之辈全赶下楼去奏乐去了。偏偏舒城果然是偏僻之乡,那几个营妓一曲《迎仙客》也奏得不成模样,连吴县令听了也皱眉。完颜晟听着不奈,一个酒杯就掼在楼下,‘啪’地一声,把正在演奏的乐声打断,脸上涨得通红。吴县令似早猜到会有这一景,口里只喃喃着:“朱妍怎么还不来?”

却听完颜晟‘嘿嘿’道:“吴县尊,你是看不起我们呀还是心疼你那几个营妓?为什么专挑这几个陈芝麻烂谷子送来!我可是听说你们这里有个有名的女子,名叫朱妍。她在哪里,她怎么不见?”

吴县令急得一头是汗,只听他陪笑道:“我已叫底下人传她去了,大人息怒,再等等,且再等等。”

众人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营妓居然也敢拿款儿。等了半天,却还是没到。不等那完颜晟发怒,吴县令已发起怒来。他那么一个斯文人,一巴掌就抽在前来回话的家人脸上,打出五条指痕,怒叱道:“你说我说的话,就是抬也要把她抬来!”

那家人不敢吭声,只有退下。完颜晟在一旁看着连连冷笑,吴县令也自觉没有面子。只听完颜晟‘嘿嘿’道:“吴大人,回头我可要和你们安徽按察使卢大人说一下,你接待下官接待得好啊!可要给你好好升两级官!”

座上气氛登时变得严肃,吴县令已不敢答话,只是连连拭汗。要知当时宋庭对北来使节一向以承顺为主,任谁也不敢怠。——也是,在秦丞相威势之下,谁又敢当轻启战乱之责呢?

却见完颜晟已面沉似水,冷声道:“吴大人,我再数三声,朱妍若还不来,咱们这席酒不吃也罢。”

说着,就开始数了起来:“一、……”

“二、……”

“三、……”

吴县令的头上只见冷汗直冒,看着真是又卑怯又可怜。那完颜晟已数罢三声,他也真说得出做得到,毫不给那吴县令面子,起身就要走。

吴县令知道他只要一走,自己这官儿只怕就丢定了,从前的十年苦读都白化为泡影,不由哀声求道:“完颜晟大人,你息息火,再等上一等,我一定给您传来。”

却听楼下响起一声轻叹。那叹息虽轻,声音却悦耳,只听一个好听已极的声音道:“玉琢,不用求他了。完颜晟大人,朱妍已来。”

众人往楼下看去,却没见到什么美女,说话的却是适才随几个营妓进来,给她们提包打杂的一个小厮。

他刚才并没跟上楼来,这时开口,众人见他身材袅娜,才知是个女子。

完颜晟也一愣,向楼下望去,问道:“谁是朱妍?”

那小厮道:“我就是。”

她一抬脸,众人只见她的五官生得极好,但是脸色黯淡。完颜晟愣道:“也不见得如何出色。”

那小厮却似不惧于他,淡淡道:“你别难为吴县令,我就还你一个艳光四射的朱妍。”

完颜晟倒要看看她变个什么戏法,点头说:“好。”

那小厮就道:“打水来。”

这醉颜阁想来她颇熟,茶佣果然就打了水来,目光中隐隐还有一分为她担忧之意。只见那朱妍置盆于地,低下头慢慢洗脸。

座中都一静,满楼里只听得到她拨水的声音。她还没抬脸,那声音似已能撩动起人的心意。然后,只听她一声清叹,慢慢向楼上仰起了脸。适才脂粉污颜色,众人看不见她的真面,这时见她微微抬头向上,身影里却透出种说不出的倦——她象已倦于这么给男人相看。

众人这才见她的一张脸真的如晓露芙蓉,在这古楼中,那是一种说不出的艳。完颜晟的一张嘴张开就合不上了。只听她一声轻叹道:“我去更衣”,然后人就袅袅婷婷地走向门外。众人望着她的背影都没说话,似这时才明白什么叫做‘云想衣裳花想容’,又是什么才叫‘名花倾国两相欢’。

那朱妍一去甚久,催了好几道,好一时,她才在众人的期待中走来。众人先只听见她下马车的声音,想来是在车中换的衣,然后是环佩叮咚,那声音极细微,却引得人不由竖起耳朵听去,要听她的到来。朱妍的饰物想来不多,但偏偏叮叮咚咚,若断若续,人没来,声音已响满了整个空间。就是从院门到楼门口这几步,她的玉佩已响成了一段音乐,似是轻轻叩着你的心,说:“我来了,我来了。”

沈放与三娘也随众向门口望去。有一刻朱妍才在门口出现,看到的人都不觉一怔,这一怔与一静不由又感染了别的座客,本喧闹着的口忽然就闭上了,本来闭住的口却不由微微张开。满座的声音有层次地静了下来。只见朱妍停在门口,身姿间有一种迟疑的味道,好象不知自己在干什么,向何处去。美到了极处原来就有这样一种自身不觉的茫然。只见她穿着一袭绯红色的裙,披着银纱,纱下是一件石青色半臂。立在门口,逆着光,如真如幻。

众人这时却象已看不清她的脸,连杜淮山都惊愕在那里。这时朱妍才抬头向楼上发问:“玉琢,这三个月你都不肯见我,为什么这时你又这么急地传我来?”

她说话的对象似乎是那个吴县令。想来这县令名叫玉琢,只见他面上颇多尴尬。朱妍出面,虽解了他的围,但他这时似乎又不想见到朱妍了。他的目光与那朱妍碰到一起,随即就闪开。朱妍与他却象旧识,见他不答,就轻轻叹了一口气,走上楼来。

只见她盈盈一福道:“小女子朱妍见过各位大人。”

她的声音不能说如珠如玉,因为那是珠玉也发不出的人间所没有的一种清润。这下离得近,众人才看清了她的容颜。只见她果然人如其名,明媚鲜妍。

一般女人看女人会先看她的衣履。但三娘觉得,她让你在来不及看清她的衣履之前已先眩惑了。她的装饰不多,不至繁丽;但饰物也有,不至寡淡。你不能说她有多美貌,只是这世上任何一个女子见了她的话,只怕不由得心头就会有忽忽一失的感觉——原来一个女人可以女人成这样。

三娘子一直微愕地看着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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