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陛下在祭台之上,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册封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国师?”
皇都宫墙内,一名锦衣华服、仪态端庄的中年妇人悠闲踱步在御花园的路径上,纤长的手指一边拨弄着沿途的花苞,一边扭过头漫不经心的与身旁的侍女说话。
这名中年美妇瞧起来不过三十六七的年岁,样貌雍容,衣着华贵,一头乌发用步摇挽起,保养良好的指甲留长,说话时轻轻翘起,一副举止优雅的模样,正是当今青云国的皇太后。
作为也曾只手遮天的党魁,太后自然不是什么养在深闺中的无知妇人,自从大将军一党势力越发高涨之后,她便转明为暗,对于小皇帝的暗中关注一点也不松懈。
如今,青云国一直空悬的国师之位有了着落,这等大事,她虽然不能亲眼所见,但是却还是通过宫外的艳羡,以最快的速度知道了。
在她面前,她的心腹侍女低低的垂着头,轻声禀报着自己从宫外探来的消息。
“太后娘娘,奴婢敢以性命相保,此事千真万确,当时无数人都亲眼看到陛下上台祈祷的时候,仙人突然从天而降,显现神迹,清楚佞幸,陛下见之大喜,当即拜仙人为国师。”
太后轻巧的摘下一朵红芯牡丹,凑到自己鼻下轻轻一嗅,随后便将那朵牡丹丢至地上,绣花鞋尖狠狠地踏在花盘上碾转,仿佛带了一股恨意与怨气一般,踩踏出的花汁很快便将她的绣花鞋沾染出几分颜色。
“我那儿子还真是出息了!”她眼眸轻眯,语气冷冷道:“竟然能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反将一军。”
“国师之位都已经空悬五十三年了,天底下哪能这么容易就蹦出来一个仙人,还不是和那谢江一样,随处找了个会些奇淫巧技的骗子道士,在祭台上装作是下凡的仙人,随便就哄了那些无知的愚民百姓。”
小侍女被自家太后冰冷的语气吓到,不敢多言,只得把头低的更深。
太后发了一通火之后,方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再度恢复之前的雍容气度,提起裙摆抬脚离开地上被踩成一滩烂泥的牡丹,轻声笑道:“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总算是有点长进,知道不能再被人任意捏在手心里。”
“他敢当面和谢江打擂台,着实叫哀家惊讶至极,只是不知道,小鸟就算是翅膀硬了,能不能飞出那些乱臣贼子的手掌还未可知……”
说到这里,太后目光一冷,抬手理了理鬓角的发丝,嘴角边的笑意却是未变:“毕竟,那大将军谢江也是战场上打磨出来的粗人,可不像哀家这般一片慈母心肠,对陛下可是一点都不会留手。”
她说这话时虽然语中带笑,但眼底深处却是毫无半点笑意,只余下一片冰冷的戒备冷漠。
白子云虽然是她的亲儿子,但是太后把控朝局这么多年,早已尝到了权利的滋味,自然是一直希望自己的儿子会做一个合格的傀儡和挡箭牌,并不愿意他有自己的想法。
如今,虽然白子云当众打了谢江的脸,但是太后在最初的幸灾乐祸之后,却又对自己的亲儿子升起一片戒备之心。
毕竟,就像她说的一般,雏鸟的翅膀渐渐硬朗,不愿意再受人摆布,今天能打脸谢江,明天自然也能忤逆母亲。
她当然不希望看到那样一天。
瞧着自家太后阴晴不定的面色,小婢女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半晌之后方才找着一个机会,提议道:“太后娘娘,传闻中新任的国师当真犹如仙神下凡一般,又打伤了大将军谢江,未必就是陛下找来的江湖骗子……”
太后冷嗤一声:“愚人就是愚人,这种糊弄人的话你也信?”
“世上若是当真有神仙,为何不过只是稍稍出手教训了一下谢江,却不当场降下九天厉雷将那个佞臣劈死?”
“不过就是陛下找来的这个骗子,糊弄人的道行比谢江找来的道士高了一些,将在场的蠢人都糊弄住了。”
小婢女被她一叱骂,当即面色讪讪,继续垂下头颅,不敢再所以发话。
五十三年对于寿命不长的凡人来说,太过于漫长,现在还活着的人,特别是想太后与大将军这种手握权力的高位者,简直可以算得上是年轻。
他们全都没有亲眼见过修士的本领,所以更是无法想象世间能有如此大能者,只能紧抱着自己的一点权力不放,将所有超出他们预料的人物都归纳为江湖骗子。
像小婢女这样的下位者和老百姓,他们还是很愿意相信神鬼之说,不过现在当着太后的面,小婢女也不敢再说些什么。
在喝骂了自己的手下心腹一顿之后,太后终于消了点火气,端方美艳的面上再次笼上一层虚假的笑意,掩口笑道:“不过就算那国师是假的,他当众打伤了陛下身边的佞臣,也是极好的。”
“那些佞臣手中握着几分军权,就把忠义之心全部抛却,简直就是要翻天,现在来了个高明的骗子能够教训他一顿,给他点警告,哀家心里面别提有多高兴了。”
她挥手让小婢女过来:“传哀家懿旨,赏国师金珠玉器十件,绫罗二十匹。”
小婢女瞬间心神领悟——太后这是要收买人心,想要将国师从陛下的手里面挖出来。
显然,就算太后觉得国师是个骗子,那也是个有手段的高明骗子,值得她为了打击大将军一方的势力出手笼络。
不过……
小婢女不敢多言,只是匆匆叩首之后,就跑去置办此事,但眉目间却依然笼上了一层淡淡的忧愁。
太后哪对待江湖骗子的方式,用金银玉器去笼络人心,但如果国师大人真的是…真的是一位世外高人,这些居高临下的庸俗赏赐反而惹恼了国师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