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休拉主意已定,就于当天下午直接找罗杰·艾克罗伊德摊牌。他们的对话火药味十足——要不是罗杰·艾克罗伊德已经麻烦缠身,还会吵得更凶。但局面仍然在恶化。艾克罗伊德不会轻易谅解欺骗他的人。基本上他把怒火都发泄在了拉尔夫头上,但厄休拉也不免受到连累,因为艾克罗伊德认为她处心积虑“勾引”大富翁的养子。双方彻底翻脸。
这天晚上,厄休拉如约溜出侧门,去凉亭见拉尔夫。这次会面演变成两人的互相指责。拉尔夫责怪厄休拉不合时宜地泄露天机,毁了他的前程;而厄休拉则斥责拉尔夫玩弄感情。
两人分开后才半小时多一点,罗杰·艾克罗伊德的尸体就被发现了。那天晚上之后,厄休拉再也没见过拉尔夫,也没收到他的消息。
听了厄休拉的一番话,我越来越惊觉这一系列事实多么可怕。如果艾克罗伊德活着,必定会修改遗嘱——我太了解他了,他第一件要办的事就是这个。而他的死对拉尔夫与厄休拉而言无异于一场及时雨。无怪乎厄休拉闭口不言,继续扮演客厅女仆的角色了。
波洛的话打断了我的沉思。从他严肃的语气中,不难听出他也深感形势严峻。
“小姐,我有个问题,你必须如实回答,因为这是全案的关键:你和拉尔夫在凉亭分手是什么时间?先思考一下再回答也不迟,你的答案需要非常精确。”
厄休拉苦笑着。
“您以为我没有在心里反复确认吗?我出去见他时正好九点半。布兰特少校在露台上散步,为了避开他,我只好绕远路穿过树丛。我到达凉亭的时间应该是九点三十三分左右。拉尔夫已经在那儿等我了。我和他一起待了十分钟——不会比这更久,因为我回到屋里时刚好九点四十五分。
此刻我才恍然大悟,那天她之所以执著于时间问题,就是因为她渴望能证明艾克罗伊德遇害的时间在九点四十五分之前,而非之后。
波洛的下一个问题也瞄准了这里。
“谁先离开凉亭的?”
“我。”
“你把拉尔夫一个人留在凉亭里?”
“是的——但您该不会认为——”
“小姐,我的看法并不重要。你回去以后都做了些什么?”
“我回自己房间了。”
“一直待到什么时候?”
“十点左右。”
“有人能证明吗?”
“证明?您是指证明我在自己屋里吗?哦,没有人作证。但是肯定——啊!我懂了,他们可能认为——他们可能认为——”
她的双眼中霎时涌出惊惧的神色。
波洛帮她把话说完。
“认为是你从窗户潜入书房,趁艾克罗伊德先生坐在椅子上的时候一剑刺死他?没错,他们很可能会转而往这方面推断。”
“只有蠢猪才打这种主意。”卡洛琳愤愤不平地拍拍厄休拉的肩膀。
厄休拉把脸埋进双手。
“太可怕了,”她喃喃自语,“太可怕了。”
卡洛琳亲切地摇摇她。
“别担心,亲爱的,”她说,“波洛先生可没那么想。至于你丈夫,坦白说,我对他很有意见。他居然一走了之,让你独自担惊受怕。”
但厄休拉拼命摇头。
“哦,不,”她哭喊道,“没那回事,拉尔夫绝不会为了自己而逃跑。现在我明白了,他听到艾克罗伊德先生的死讯时,很可能以为凶手是我。”
“他才不会往那方面想呢。”卡洛琳说。
“那天晚上我对他太残忍了——那么强硬、那么刻薄。我应该试着听他解释的——但我不相信他真的在乎我,只顾把我对他的所有看法全部倒出来,用了我能想到的一切最冷酷、最无情的词——我是在不遗余力地伤害他。”
“哪能伤到他啊。”卡洛琳说,“不用担心你对男人都说过些什么,他们都相当自以为是,除了奉承话,什么都听不进去。”
厄休拉仍然紧张地绞着双手。
“谋杀案发生后,他一直没露面,我好担心。我本来还猜测——但马上我就坚信他不会——他不会……可是我希望他能回来澄清自己。我知道,他很信赖谢泼德医生,没准谢泼德医生知道他躲在什么地方。”她扭头对我说,“所以那天我才会把我所做的一切都告诉您,心想如果您知道他的藏身之处,应该会转告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