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确定您不介意吗,马普尔小姐?”伊夫林·希灵登说。
“不,真的不介意,亲爱的,”马普尔小姐说,“不管在哪方面,能派上用场只会让我觉得特别高兴。你知道,人到了我这把年纪,常常会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百无一用。尤其是当我还身处这样一个地方,只是要让自己玩儿得快活的时候。不用承担任何责任。不,坐在那儿陪陪莫利我会很高兴的。你们尽管出去吧。是去鹈鹕角,对不对?”
“是的,”伊夫林说,“爱德华和我都很喜欢那里。我怎么都看不腻那些鸟儿俯冲下来抓鱼吃的情景。蒂姆现在陪着莫利呢。不过他还有事情要做,而他似乎又不想让莫利一个人待着。”
“他这么想很对啊,”马普尔小姐说,“我要是他的话,也不会让莫利一个人待着的。谁能说得准呢,对吧?当一个人已经试图做过这种事情之后——好啦,去吧,亲爱的。”
伊夫林转身去和正在等着她的那一小群人会合了。那里面有她丈夫、戴森夫妇以及三四个其他人。马普尔小姐检查了一下她织毛线活儿所需要的东西,看到想要的都已经带上,便起身朝着肯德尔夫妇的小屋走去。
走到凉廊的时候,她听到从半开着的落地窗里传来了蒂姆说话的声音。
“要是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就好了,莫利。你怎么会这样呢?是因为我做了什么事情吗?这里面肯定有原因啊。你要是能告诉我就好了。”
马普尔小姐停下脚步。莫利在开口说话之前先沉默了片刻。她的声音听起来无精打采,疲态尽显。
“我也不知道,蒂姆,我真的不知道。我想……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支配着我。”
马普尔小姐轻轻敲了敲窗户,然后走了进去。
“哦,您来了,马普尔小姐。您真是太好了。”
“千万别客气,”马普尔小姐说,“能帮上忙我很高兴。我能坐这把椅子上吗?你看起来好多了,莫利。我真高兴。”
“我没事了,”莫利说,“一点儿事都没有。就是——哦,就是很想睡觉。”
“我不会说话的,”马普尔小姐说,“你就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儿休息。我打我的毛线活儿。”
蒂姆·肯德尔向她投去感激的一瞥,随后走出屋去。马普尔小姐则在椅子里把自己安顿好。
莫利冲着左边躺着。她看上去有点儿发愣,一脸疲惫。她用几乎是耳语的声音说道:
“您太好了,马普尔小姐。我——我想我就要睡着了。”
她躺在枕头上半转过身子,闭上了眼睛。她的呼吸渐趋规律,尽管依然远非正常。多年的护理经验让马普尔小姐几乎是下意识地去拽了拽床单,把它弄平整之后掖到她这一边的床垫底下。就在这时候,她的手碰到床垫下面一个硬梆梆的长方形东西。她有些惊讶,便把它抓在手里拿了出来。原来是一本书。马普尔小姐迅速瞟了一眼床上的姑娘,然而她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很显然已经睡着了。马普尔小姐打开了那本书。她看到这是一本当前关于神经疾病方面的著作。她随手一翻,便很自然地翻到了某一页,这页上描述了被害妄想症的发病,精神分裂症以及与之相关疾病的各种其他表现。
这不是一本专业性很强的书,反倒是外行人都很容易读懂的那种。马普尔小姐一边读着,脸上的神情也变得愈发严肃。没过多久她便合上书,待在那里思考起来。接着她俯身向前,小心地把那本书又放回到床垫底下的原处。
她有些不解地摇了摇头,悄无声息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朝着窗边走了几步,然后猛地转回头去。莫利的眼睛本来是睁着的,就在马普尔小姐转头的一瞬间又闭上了。有那么一小会儿工夫,马普尔小姐也拿不准那迅疾而机敏的一瞥究竟是不是出于她自己的想象。难道说莫利只是假装睡着吗?那可能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她也许觉得如果她醒着的话,马普尔小姐就该开始跟她聊天了。没错,可能就是这么回事。
莫利的那一瞥会不会被她平白无故地赋予了一种与生俱来的不招人喜欢的狡猾意味呢?她也不知道,马普尔小姐心中暗想,她真的不知道。
她决定要尽快跟格雷姆医生简单聊上几句。她坐回床边的椅子上。过了差不多有五分钟时间,她断定莫利是真的睡着了。没有哪个醒着的人能够那么纹丝不动地躺着,呼吸还那么均匀而平静。马普尔小姐再次站起身来。今天她穿的是那双轻便的胶底帆布鞋。或许看起来不是那么雅致,不过却极其适合这样的天气,穿在脚上也非常宽松舒适。
她轻轻地在卧室里踱着步,在两扇窗前依次驻足,那两扇窗分别朝向不同的方向。
酒店的庭院里显得宁静而荒芜。马普尔小姐走回椅子旁边,刚想坐下的时候她愣了一下,她觉得她听见外面似乎有点儿动静。像是鞋子蹭在凉廊地面上的声音吗?她犹豫片刻之后来到窗前,把窗子又推开一些,接着她走了出去,并且转过头冲着屋子里面说起话来。
“亲爱的,我就出去一小会儿啊,”她说,“就回一趟我屋里,去看看我把那个编织图样放在哪儿了。我明明记得我带过来了的。我回来之前你都会好好的,对不对?”随后她转回头来,暗自点了点头,“睡着了,可怜的孩子。好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