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从那以后,柳秋莎和邱云飞一起,拿着下地的农具,一把锄头或铁锹,在队长刘二蛋的钟声召唤下,和所有村人一起,自动地走到村头大柳树下集合,然后听候刘二蛋派工,实打实地干起了农活儿。
柳秋莎和邱云飞已经是靠山屯的一员了。
邱柳东在公社中学接着读高中。这里的学校不比城里的学校停课闹“革命”,这里的课还是照上。村人们有一个意识,那就是命不管怎么革,孩子还是要学习文化的。因此,这里的中学还是一派学习的景象。
早晨,邱柳东吃过早饭,便背着书包,走到五公里外的中学去上课。邱云飞和柳秋莎便下地做农活了。他们有在延安大生产的底子,对这里的农活并不陌生,可以说是得心应手。
中午回来,柳秋莎和邱云飞一起忙着做饭,吃过饭,还可睡会儿午觉,下午的钟声一响,他们又出工了。
夕阳西下时分,屯里又开始炊烟袅袅、鸡啼、狗吠,做了一天活儿的村人们赶着的牛呀、马呀的,陆陆续续地回来了。
每一户人推开院门走进灶间,村里的上空便会多一缕炊烟。这时的柳秋莎家,也是一派繁忙的景象,柳东坐在院子里,面前摆着饭桌,他在那里写作业。
邱云飞抱柴火,柳秋莎做饭。等一家人在院子里吃过晚饭,天便黑了,家家户户的灯便燃亮了。
有时,他们走到于三叔三婶院子里,散坐在院子里的石头或木桩上,三叔在吸烟,烟火明明灭灭的。
三叔就说:今年不旱不涝,一准又是一个好收成。
邱云飞就说:可不是咋的。
他入乡随俗,很快就适应了这里的风土人情,甚至语言。
柳秋莎在给三婶揉腰,三婶年纪大了,腰总是疼,疼得哼哼哈哈的。
三叔又说:城里闹革命,革啥命,我看就是吃饱了撑的。咱这疙瘩的人,要活命,要想吃饱穿暖,不种地干啥?!
邱云飞和柳秋莎在三叔的话语里,猛不丁的就意识到了三叔说的是真理。
回到家里的时候,柳秋莎缝补衣裳,邱云飞则坐在炕桌前,他要写日记。自从到了乡下,他就养成了写日记的习惯,把一天来的所思所想,记录下来。
柳秋莎偶尔抬起头来,看到邱云飞的身影,她有时会产生如梦如幻的感觉,仿佛又回到了延安,窑洞前那块操场上,她坐在两棵枣树下,听邱云飞讲课。她就是在那时爱上邱云飞的。
一晃快三十年了。当她清醒过来的时候,她看见了邱云飞灯下鬓边的白发,她放下针,凑过去,扳过邱云飞的肩,为他拔下头上的一根白发。然后说:二十多年了,咱们都有白发了。
邱云飞也望着柳秋莎的头说:那时,你梳一条长辫子,当年我们多年轻呀!
柳秋莎就动了感情,哽着声音道:我当时咋就嫁给你了?
邱云飞笑道:你后悔了?
柳秋莎说:我后悔?后悔就不说这些了。
邱云飞又说:是我连累了你,秋莎,真的。
柳秋莎就忙用手捂住了邱云飞的嘴,半晌认真地冲邱云飞说:我愿意。
邱云飞叹口气又说:当初要是你不嫁给我,嫁给胡参谋长,那就是另外一种样子了。
柳秋莎就坚定不移地说:我不后悔。我愿意过这样的日子。
这时,邱云飞就想到了两个女儿,也不知柳北和柳南怎么样了。他们一家回到靠山屯不久,便由邱云飞执笔,给柳北和柳南分别写了信。不知为什么,到现在,俩人都没有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