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宫中也没啥事好做,也就是练练武,看着我的皇嫂如何对付那些邀宠的妃子层出不穷的花样。轩哥的宫妃不多,也就是几个用得着的。他的皇后是他自己选的,是云阳的五公主,攀起关系来也算是我的表姑,却不跟表叔一个娘的。反正皇宫里的关系就是这么搭来搭去的。轩哥和皇嫂相当恩爱,正打算着将挑子撂给辕哥后带着皇嫂游历天下,为了让自己安心,对我的亲事就格外地用心。
自从我回宫二三个月后,轩哥与臣子们同乐的次数多了起来。正值春季,宫里那些奇花异草争相斗妍,于是轩哥隔三岔五地便要举办一些赏花宴,诗酒会之类的,一边邀请着下臣的男家属与青年才俊,一边对我说:“雾宝,咱家人少,你也帮皇兄看看有没有可用之人?”我托了腮道:“皇兄,我以前还懂个风花雪月,江湖恩怨、打打杀杀,现在连风花雪月也不懂了,只剩下江湖恩怨,打打杀杀,你是要我帮你选杀手么?”
轩哥嘴角一抽,又恢复正常道:“武能定邦,是不错。不过文能安国,咱先看有没有可安国的,文人心细,善解人意,稳定一些的,可好?”
我长这么大,才知道轩哥原来是这般好文的,眼看着是要几网打尽北狄文曲星。只是北狄那些文曲星的模样,我一个也没记住,坐着赏花,花从眼前过,听着吟诗,诗飘云天外。轩哥笑吟吟地回头想找我评价,我却是连着的打了好几个呵欠。他只好让人将我送回清心殿。
后来这类的花宴也就消停了些,我估摸着也是御花园的花开得差不多了。
但轩哥将我嫁出之心未死,一日,我偶尔听到他跟辕哥说:“这些青年才俊,雾宝都看不上。看来她的心中,男子必是当如叔叔当年的样子,跟着叔叔姑姑崇武呢,难不成我们还要弄个擂台比武招亲?”
他们俩一直将我娘称作姑姑,据说我娘是被我亲爹拣到养在府中的,原来是童养媳呐。
辕哥道:“雾宝这样子,大鸣大放地估计不行。今年不是该开武科了么?等这科出来了,在武科中选些有些文才的,再叫雾宝看看。我想怎么着也该是要文武双全,象她的崐爹那样的。”
轩哥嘬牙道:“这可难了,晴玉公子那样的人才,百年也未必有一个。有这样的,我倒巴不得雾宝嫁了,也好为北狄留个人才。”
我痛,牙痛、头痛、心痛,总之各种痛。
崐爹世上自然只有一个,但类似的也不是没有,白抑非也许也能算得上一个。我以为他会是我心目中的盖世英雄,我也曾以为我与他可成眷属,可惜终归是我自作多情了,他摇摆了一下,却还是另取芳华。
于是武科轰轰烈烈地开考,我这里便清静了些时候。
武科选毕,已近端午。武状元依旧是戴花骑马地游街,乾坤殿中谢了皇恩。轩哥又设宴,皇嫂来邀了我去,我实在无趣,懒懒地推了。
不曾想,轩哥又兴勃勃地要带皇嫂和我观看次日的龙舟竞渡,说是此次龙舟赛宗室子、武将文臣都出了船参赛,规模不一般,靖水河边搭了高台的。还说我哥也回来了,怀义王府也出了只船。这我倒要去看看了,至少也得给祁龙鼓鼓劲不是?
那日,我跟着皇嫂和轩哥辕哥登上了高台,看靖水河上千浆齐飞,百舸争流。各家的龙舟都装饰得鲜艳无比,船上浆手或裸着上半身或彩衣,俱是十分醒目。唯怀义王府的船却是别具一格,黑色的龙身,赤黑两色的龙头,金色的鳞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船上的浆手也是一身黑,上半身是坎肩,露着的肩膊,肌肉虬结。
各家的鼓都敲得震天响,鼓声中怀义王府的龙舟从一众拼挤的龙舟中杀出一条路,一马当先冲向靖水桥,尚有三丈远时,哥哥从舟上腾空而起,摘下了悬在桥下的彩球,沿河两岸如潮的观者轰然叫好,喝彩阵阵。轩哥说:“嗯,还是小龙的船厉害些。那第二的便是武状元的船。”
我眼神颇好,看得清哥哥船上的景况,自也是看得到隔了不远的第二条船。那船上的领头者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男子,长得周正,却也有一双锐目,看上去倒也是个厉害的主。
赛后,轩哥让胜者上来领赏。因为是怀义王府取胜,所以轩哥让祁龙带几个浆手上来领赏,祁龙上了台,那跟着的四人却是立在了台下。第二是武状元的船,第三是定北将军府上的,轩哥也一并叫了上来。皇嫂说:“雾妹妹,你看定北将军府的二公子和今科武状元如何?”
我就知道叫我来没这么单纯。
但这句话,轩哥辕哥并祁龙等都听到了,此时眼巴巴地瞧着我。我却是不能装作没听见。我也知道他们的苦心,也不忍一再拂了他们的面。祁龙以前并不管我这破事的,现在却也掺和了进来。罢了罢了,反正心中之人是挖不去的,他又不可能选我,那我选谁都是一样的。
那敢情,今日的彩头却是我了?
我挽了个笑容道:“皇兄皇嫂,是要让我自已选么?我选谁都没关系?”
轩哥见我转了意,用力点头道:“自然自然,皇妹选谁都可以,皇兄都可以为你指婚。”
台上被轩哥特召了上去的众大臣也都炯炯地看向我。看来,除了定北将军的二公子和武状元,还有不少的世家公子站在台下呐。
我便将目光向台上以及台下的那些人身上一一扫去,然后随意地朝台下当先一抱着彩球的黑衣人一指道:“那,便是他了!”
台上一片肃静,我回头看到一片僵住的脸。
良久,轩哥方问道:“那是何人?”
祁龙道:“是臣弟府内的侍卫。”
我转头问:“怎么,不可以么,难道他有妻子了?”
祁龙道:“不是,可是雾儿,你都不知道他是谁,叫什么名字?”
我略有些不耐地说道:“你们都说随我选了。”又冲着台下那人问道:“那,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的声音有些清冷,却十分平静,他低头行礼,回道:“回公主,小人易戈。”
逐虹 第二章 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