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下旬。正值那些醇美的日子,光是金蓝色的,树木还没有掉光叶片。绿色染上了一点红色和棕色,变得更鲜明。米迦勒雏菊把道路两边都铺上了紫色。夏天已经过去,而阳光还在,是秋天的阳光,更友善,更沧桑。
你和我摇下车窗开着车。空气轻柔温和,抚着我们的脸。我突然想到问问剑桥那边怎么样,但我不想毁了这个傍晚,于是沉默不语。
然后车“劈啪”一声,你扫了一眼仪表盘,车又“咯噔”了一下。等你把车停靠在路边,熄了火后,引擎发出一声重重的嘶声,就好像在叹气。
“天杀的。”你说着打开车门,踏出车外。我记得乡村小道上的宁静。除了鸟叫和虫鸣,别无它响。一条温暖马路上的沉静。我们的前方只有树。身后也是。你搓着手,抬起了车前盖。我闭上眼睛片刻。感受秋阳落在我的皮肤上。
“怎么回事,哈罗德?”
没有回应。
我走下车时,你正对着引擎冥思苦想。光落在你的肩上,成了金色。你挠着头。等你停下检修后,有一小抹黑色的油污留在了你的左眼上。
“有故障吗?”我问。
看似如此。我们需要找间修理厂,但这是南德文郡。最近的也在金斯布里奇。还有,你补充道,还有一个更重大的问题。你完全不知道我们在哪儿。
“你是说,我们迷路了?”
“我还心存侥幸希望你没发现。”
我看着我们身前身后的空空小路。两个方向的柏油路面都闪烁着水汽般的薄雾。
“我们要怎么办?”
“我得喊人来帮忙。”
“但你不知道我们在哪里啊。”
你做了个鬼脸,叹了口气:“嗨,不知道啊。”
“你有地图吗?”
啊,有。地图。你钻进车里,翻出一张《全国地形测量图》。你重重地砸下车前盖后,非常仔细地打开地图,摊开来。我们俩都俯在上面,想办法弄明白我们身在何处。我一度忘记了你,忘记了秋天的光,全神贯注地辨认地图。所以当我意识到,我们几乎挨在一起,手臂贴着手臂,脸贴着脸,你的味道离我那么近,都留在我的皮肤上了,而我却还能看着地图,看到道路、等高线、农业建筑和教堂的标注时,我真的很惊讶。
“我们在这里,”我说着得意地指到一个点上,“这就是我们的位置。”
出乎我意料的是,你居然开始大笑。我直起身来,说真的,就算有人要哈哈大笑那也应该是我,因为左眼上有油污的人是你。“什么东西这么好笑?”我问。
这个好笑的事情让你丧失了沟通的能力。你捂着肚子爆笑,高声地“嘿嘿”着。
于是我拽你的袖子,你呜咽着抱怨,就好像我要挠你的痒痒,你咯咯地说:“走开啦你!”我又问你什么东西这么好笑,你努力地摆出正常的面孔,说:“你。”
“我?”
“对。你老是想争第一。”
当然,你说得对。我是很挑剔。我善于注意细节。我是一个努力的员工。还有,我好强。但你在这儿嘲笑我,我却不介意。我其实看到了好笑的一面。我也笑了。
“因为我是独生女啊。”
“我也是独生子啊。”
“好吧,我也不知道。你比我人好。”
“确实,那当然。”你说。
这一次我扬起地图来拍你。你缩起来,假装用胳膊防卫,为什么连这个都很好笑,我想不出原因。
我很快乐。那就是原因。我非常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