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害怕弓子会死去,无意中向朝子流露出自己真正爱恋弓子的心里话。清没有后悔,他为弓子的平安无事感到欣慰。
既然对妹妹说了,对母亲也要袒露心曲。这样,爱情就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汹涌澎湃、一泻千里。
但是,清很在意朝子说他“可怕的自私”这句话。要是弓子真的死去,自己除了思念对她那一份真心的爱情之外,还能有什么呢?清相信,如果这份爱不能与弓子相通,如果弓子不在人世间了,他一辈子只能用这种思念来慰藉自己。
朝子是刀子嘴婆婆心,看到清和弓子待在一起,大概不好意思搀和进去,自然退出来。
弓子的呼吸不均匀,高一阵低一阵。清心有余悸。
她好像一下子消瘦下来,白皙的睡脸犹如古画中的仕女。
清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弓子,觉得无比妩媚,心头发痒,真想俯身亲吻。但弓子现在是病人。
敬子最好还是快点回来。她现在干什么呢?
从弓子的呼吸就能知道她现在痛苦难受。
清摸着弓子的手,给她号脉。脉搏倒正常。弓子的手温暖柔嫩,像没有骨头一样娇软光滑,她全身的肌肤难道都是这样的吗?清心头兴奋,像抚爱婴儿的小嫩手一样,把长着樱花花瓣般淡红细薄的指甲的五根手指,在自己的掌中一会儿握着一会儿松开。
弓子轻轻地把手挣脱出来。
“怎么样?好一些了吗?”
弓子依然闭着眼睛,点点头,好像不愿意别人跟她说话。
她刚才发绀那么严重,现在最需要安静。对清来说,没有比弓子安静养病的这个房间更能使他心平气静的了。这宁静的房间似乎充满清的语言,而弓子就被这语言包裹着休息。
“我没事,你去睡吧。”弓子就像真正的病号似的说话简短。
“我在这儿,等妈妈回来……”
清上了朝子的床铺,躺在被子上,两手交叉放在脑后。他开始在脑子里和病人说话:
——弓子,病好以后,我要认真地告诉你:咱们结婚。哪怕你病一辈子,我也不嫌弃你。你小时候第一次到我们家来,我看见你那双怯生生的眼睛,就一直这么想。你还小,不懂事,但我从那时起就感觉到自己的命运。命中注定,我们一起成长;命中注定,我们共同生活。我觉得你纯真可爱,才亲吻你,可那不是儿童的嬉闹。
清无声地一倾积愫,一种悲哀的情绪涌上胸间、堵住咽喉。他闭上眼睛。
仿佛一边爬上高高的雪山,在星光灿烂的夜空飞翔,一边进入美丽的梦境——这本身就是一场梦。
脚脖子冷得发麻,清睁开眼睛。忽然,他看见眼前一个白色的幻影,所有的美梦顿时云消雾散,心头一阵狂跳。
刚刚洗完澡的敬子穿着白色毛巾面料睡衣,腰带还没系,站在昏黑的屋子里。
“我还以为是死神呢!”清没好气地说,“弓子差一点没死过去。”
“我听说了。”敬子低声回答。
清发现电灯上罩着淡蓝色的包袱皮。弓子的呼吸均匀平稳。
钟声敲了一下,孤寂清冷。
“我也睡好长时间了吧?”清爬起来,摇晃着脑袋。
“有现成的洗澡水。”
“一洗澡,脑子清醒,睡不着觉。”
“热水泡一泡,暖暖身子。”敬子用命令般的口气说,接着话锋一转,“什么死神?有这样说话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