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开吧。”周瑜说,“解开好得快点。”
周瑜伸手去揭孙策的绷带,绷带和肉黏在一起,他不敢用力,孙策只握着周瑜的手,握得甚紧。
周瑜什么都看不见,自然也使不上力,咳了几声,全身发抖,问:“痛?”
“麻。”孙策说,“这箭带毒。”
周瑜说:“把伤口洗一洗,外伤包扎,须得加倍小心,消毒后方可安心。”
孙策什么也没说,周瑜渐渐地把绷带揭了下来,摸到他的肌肤时,又觉滚烫,显然炎症未消,伤口感染,还在发烧。周瑜出外吩咐人用炭火烫过的铜盆打一盆烧开的水进来,待凉后亲自小心地给孙策洗涤伤口。
接着又以穿心莲等药物,配合活血生肌的药材,给孙策消炎止痛。周瑜做得很慢,仿佛他和孙策就没有别的事做了,唯一的重要事项,就是为孙策仔细地擦拭,并且洗去伤口脓血。
这项工作,足足花了他们一天的时间,虽是寒冬,周瑜却浑身大汗。
“好了。”周瑜说。
“把绷带包上吧。”孙策说。
“敞着,好得快点。”周瑜说。
孙策便不再坚持,周瑜又让人上粥,吹凉了给孙策吃。孙策的伤在颊侧,吃饭喝水,都会牵动伤口,周瑜便让人找了根芦管儿过来,一头插在米糊里,让孙策慢慢地喝。
“我去吃晚饭。”周瑜说。
他端着水盆出来,到厅内时,解开蒙眼布看了一眼,血与脓混在污水里,倒映出他的容貌,连着刺鼻的药味,熏得他双眼通红,止不住的眼泪掉下来。
周瑜回到厅堂时,吴氏、周母、孙权、大乔一桌,等着周瑜。周瑜三两口扒完饭,说:“会好起来的。”
众人都松了口气。周瑜吃过后便准备回孙策房中,大乔追在身后,说:“公瑾。”
周瑜叹了口气,回头说:“不管日后如何,总之过了眼下这关再说。”
孙策躺在榻上,周瑜回来时先宽衣解带,接着去摸孙策的额头。
周瑜一袭白衣,凑上前去,以嘴唇试了孙策的额温。
“吃饱了?”孙策问。
“不要说话,”周瑜说,“牵动伤口,你睡里头吧。”
孙策答道:“我这张脸,是一辈子好不了了,像个怪物一般,你要是看了,多半现在就要走。”
“纵然是个怪物,”周瑜说,“我也是乐意陪着你的,只要你不嫌弃。”
孙策嘴角一牵,发出似笑非笑的声音。
周瑜靠在床上,穿一身白衣白裤,眼前还蒙着黑布条,像个英俊的瞎子,又说:“你若是好了,结了疤,生怕我嫌弃,我把这对招子刺了也无妨。”
孙策没有说话。片刻后,他把手伸过来,覆在周瑜的手背上。
“你知道对面墙上有什么吗?”孙策的声音止不住地哽咽。
“别哭。”周瑜忙道,“眼泪一下来,今天功夫又废了,忍着……你哭什么?”
孙策嗳了口气,周瑜为了引开他的注意力,又说:“对面墙上有什么?”
“风筝。”孙策答道。
“嗯,风筝。”周瑜说。
“待我伤好了,”孙策说,“我也不想折腾了,回巢湖去依旧放放风筝,喝喝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