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晏辞再次醒来时,正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身上的衣服,也被换成了一件干净整洁的白色布衣。
房间的布置清幽雅致,并无金贵的瓷器文玩等装饰品,只是那一面墙,从屋顶到地面,满是书籍的景象,着实是让晏辞有些吃惊。毕竟书籍是价格高昂的东西,一般人家不可能会有这样的财力购买,而且也不可能会有这样大的藏书量。
晏辞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自己的记忆就停留在最后的椒宫,大皇子和三皇子殴打他,顾云烟似乎出面了。
即便是在深宫,晏辞也时常能听到宫里人的议论,这两年顾云烟在朝中混得如鱼得水,赫然变成了肱股之臣。
现在的顾云烟,是个七岁的小姑娘,假以时日,她的声望,地位,都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增长。但是过慧易折,在晏辞看来,顾云烟极大可能并不能等到那一天。
所以,现在他是在顾云烟的家中吗?
晏辞揭开了蓝底白花的被子,从床上下来,床边并没有先前他穿的脏兮兮的鞋子,只有一双黑色的布鞋。
鞋子的尺码要比晏辞的脚小上许多,晏辞的脚趾头都挤在鞋子中,有些痛,脚跟露在鞋子的外面。
晏辞撑着虚弱的身体,往房间外走去。
庭院里面种着许多的花卉草木,树影斑驳,花卉婆娑。
中间的石桌上,围着三个人,一个老爷爷,一个老奶奶,还有一个一袭黑衣的女娃娃。
看那一袭黑衣,不用多思,便知道是顾云烟了。那两位,应该就是太师和太师夫人了。
七岁的小姑娘,不爱五彩之色,偏偏喜欢这一身黑,全天下,估计也就这顾云烟一人罢了。
三人正在喝茶,其乐融融地谈论着事情,老爷爷和老奶奶不时地笑出声来。
顾云烟虽神色冷清,眼底也有几分掩藏不住的笑意。
顾云烟注意到了站在门外的晏辞,晏辞也看着她,两人四目相对。
顾云烟站起来,冲着晏辞说道:“晏辞,过来喝杯茶吧。”
这声音又冷又淡,但对于饱受磋磨的晏辞来说,却是再温和不过了。
两位老人也都停下了话语,看向了晏辞。
晏辞手指蜷缩着,眼睫动了动。鞋子不合脚,因而他的步伐缓慢而拖沓。
顾云烟不动声色地给晏辞倒了杯茶水。
晏辞端起杯子,按照年幼之时学的那些礼仪,慢慢地喝着茶水。低着头,看向那杯子里浮浮沉沉的茶叶。
顾云烟慢条斯理地说道:“晏辞,今后,你便住在太师府吧。”
晏辞猛地抬头,看向了顾云烟。良久,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多谢。”
那位老爷爷,也就是当今的太师,顾道真,冷着脸,说道:“今后,你便由我亲自教导了。”
晏辞听闻,慌忙起身,跪倒在地,朗声说道:“多谢太师教导之恩,学生晏辞,拜见老师。”
顾道真说道:“起来吧,若不是云烟拜托老夫,老夫断然不会教导你。毕竟你的身份过于敏感。”
晏辞睫毛动了动,对着顾云烟也拜了拜,说道:“多谢顾小姐,你的恩情,晏辞必当报答。”
顾云烟放下手中的茶杯,问道:“晏辞,你可知为何我要帮你?”
晏辞眼中暗芒流转,心中已经有了千万种思忖。
顾云烟轻笑一声,说道:“你是个聪明人,比起那三位,我觉得,选你做主江山,才是上上策。”
太师夫人是一位心思宽厚的老太太,曾经是丞相之女,唤作林婉,嫁给了太师之后,他人多称呼她为林老夫人。林老夫人见
自己孙女在训话,便安安静静地在那里给她剥桔子,剥了一小碟才罢休。
晏辞说道:“我现在一无所有,顾小姐,是要拿我作筹码,日后坐上那后位吗?若是那般,还不如去亲近我那大皇兄,现在他是太子,若是你有意扶持,那还不是任你手到擒来”
顾云烟冷笑了一声,说道:“晏辞,若我愿意,这天下早就被颠覆了,岂会有如今这般的繁华,区区一个皇后的位置,我还看不上眼。你也是个聪明人,可是,你的聪明现如今还只不过是小聪明。”
晏辞定定地看向了顾云烟,说道:“顾姑娘,当真觉得我适合那个位置吗?”他也曾怀过雄心壮志,要开创一代盛世,不过那都是年少无知的话了。现如今,却被顾云烟几句话,重新点燃了期望。
顾云烟说道:“自然是信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现在的几位皇子,都过得太舒服了,因而性格变得骄傲放纵,目中无人,所以,他们都不适合。而你,在深宫磨练出的坚韧,虚伪,心机,都是做帝王,必备的品质。”
说着,顾云烟接过了林老夫人递过来的桔子,吃了下去。说道:“而且,你父王早就雄风不振了,矮子里面挑高个,你,就是里面最高的。
林老夫人把晏辞扶了起来,也递了桔子,笑道:“吃些罢,很甜的。等到下午的时候,我叫下人给你买些合适的鞋子还有衣服。”
晏辞道谢,吃了桔子。顾云烟的话,充满了对皇室,还有对他的讥讽。他很好奇,等到他到了顾云烟这个地位,是不是也能运筹帷幄,遍观天下。顾云烟不要官职,不要荣华富贵,那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