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元儿差点没认出这个二叔来。
不过去了蓟县四个月,便长得白白胖胖的,身材圆润一圈不已,脸色红润,精神矍铄,穿着暗红色长袍,戴着方帽,身边跟了一个叫流云的小厮,一副大老爷的派头,好不威风。
这和张氏站在一块儿,明明是王二长了她三岁,可两人站一块,已经生育了四个孩子的张氏,虽也白胖圆润,但看着就比王二要老了好几岁一样,眼角的鱼尾纹深得都能夹死苍蝇。
看着夫婿的变化,张氏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对王二好生旁敲侧击的扯着好些话,知道他除了忙公务就是应酬,也没空当在外头瞎搞胡来,又仔细看他的表情不似作伪,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但看王二待人接物要比从前更上层次,她的危机感始终不降反升。
王元儿见此暗叹,张氏要是敢作的话,只怕会把二叔推得更远。
不过这种话,她是不会说的。
王二对小女儿也没表现得多欢喜,但因为是幺女,也给了一副小金镯子做满月礼,张氏这才脸色稍霁。
抱了一下小女儿,王二便准备去招呼客人,这次来的,有好些是想要攀附的商贾,只是老宅地儿到底不大,在堂屋里宴客,倒是显得有些逼仄了。
张氏趁机说这老宅也住得有些年头了,不如推翻了重建?跟元儿他们家那样盖个二进的大宅,请客什么的都有地,也体面。
王二想了想,道:“回头我再和爹娘说说。”
张氏心喜,轻言软语的夸了几句,王二淡淡的扫了她一眼,道:“蓟县那边,我这位置也还称不上稳。你在家里好好照顾着爹娘和孩子们,我自不会亏待了你去,别在后头瞎作,把好好的福气都给作没!”“
张氏听了气结,却不敢发作,只嗔道:“女儿大好的日子,你说这个还不是磕渗人么?”
王二摸了摸鼻头,又想起儿子,皱眉问:“福全和你二妹家那丫头是个怎么回事?我看他好像是对那丫头有些心思。”
张氏就道:“我这不是给你去过信吗?二妹想把燕银许给我们福全,我二嫂他们也想把小莲许过来,你看怎么样?都是我娘家侄女和甥女,知根知底的。”
王二冷笑:“确实知根知底的,只是从前倒不见他们这么热络,如今倒是知道把鱼目当珍珠了!”
张氏有些讪讪然。
“你可要看着些,别闹出些不好听的丑事来,不然我可饶不了你。所谓高嫁低娶,那丫头要是好的,福全也喜欢,那就要按章程正正经经的来,要是被人钻了空子,那……哼!”王二警告地冷哼。
“哪就没正经了?他们都是发乎情,止乎礼的。”张氏忍不住反辩一声:“与其担心儿子,还不如担心你那侄女呢,好好的,竟然闹起了退亲,我娘家人问起,说外头都传遍了,说清儿是个不容人的,脾性好生厉害呢。你说她吧,好容易有这么个好人家,就算是那样,不过是抬个妾又能咋的?”
“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才进门,爹娘就和我说起了这个事,从前敏儿那事是报应在清儿身上,爹娘心里恼火着呢,我劝你别和你娘家人凑堆拿清儿这事说话,不然我可不会保你!”王二冷冷地笑。
“啥?这还能怨到我们敏儿身上去?”张氏大怒。
“总之你就别在一边添乱,爹娘能这么想,元儿她们未必就不会这么想,我如今才刚当上县丞,多的是要依仗她们的地方,要是你作得我丢了官,那你就自请下堂。”
张氏大骇:“王二,你说这话,是要磕渗谁?”
“话我可搁在这里了,听不听随你。”王二才不理她,径直出了屋子向堂屋去。
张氏傻傻的坐在西屋,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翠芝,外头来了这么多客人,你咋还傻坐在这?”张婆子走了进来,问:“我刚刚看姑爷出去了,咋的,你和让他接了你们母子几个去任上?”
“娘,王二这人变了,我已经控不住他了。”张氏呐呐地说了一句。
张婆子一楞,忙的走过去问:“这话是怎么说的?他在外头有人了?”
张氏摇了摇头,想到王二那略显冷漠的嘴脸,心口处一阵阵的发寒。
她越来越有种感觉,抓不住王二了。
这种恐慌和无力感像是一股潮水似的向她涌来,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住,十分的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