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是蒙书。”沈时晴的唇角带着笑,“最近看图南和阿池教小姑娘们读书写字,总觉得蒙书应该再实用些。”
垂云将那几页薄薄的纸拿起来仔细端详:
“实用与否且不论,‘女男异,亦有同’、‘五官殊、求同道’,姑娘好气魄。”
“不过是些浅显道理。”沈时晴站起身,从书架上取了一本书下来。
垂云却摇头,看着那几行字,如品奇珍:“再浅显的道理,总要人看得见才行,姑娘将这书写好,还是用离真君的名字送给书社?”
“不必,我在皇城里费了那么多功夫,要是换回来之后还得隐藏首尾,倒觉得从前数月都白忙了。米姨母打算把锦绣社历年里的精彩文章整理成册,发行天下,她那守月君的遮掩都不肯再留了,我又何必再守着离真君三个字呢?”
在燕京城高门女眷之间暗地里流传的“绣花样子”原本就是米心兰幼时从自己母亲处学来的零陵女书,她到了燕京之后将女书教给了自己的几个好友,其中就有沈时晴的母亲秦姝,秦姝手中有钱,索性创办了锦绣社,把女书变成了女眷们之前传递消息趣事儿的通行文字。
后来秦姝去世,沈时晴做了两件事,一是将锦绣社转给了米心兰,二是继续精研女书,将女书文字拓展到了近千字,又将女书声韵整理成修改成了官话,如此,女子们不仅能用女书传递消息,还能用来写文章甚至讨论时事。
以此为依托,锦绣社日渐壮大,甚至有人在里面连载起了传奇故事。
之前,沈时晴以自己的身份给米心兰传话让她鼓动其他女子做女官,米心兰依言照做,后来又传信给沈时晴,告知了自己的想法。
流淌在后宅里的文字上也有义勇与坚韧,这些东西也该让天下人都知道。
尤其是那些孤困于囹圄的女人,应该想方设法让她们知道,这人间的别处,有人的心音与她们同响。
“这一本里是我从前写的文章,米姨母如今在山东查案,你在京中活动方便,先行整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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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云接过那本册子,又看向自家姑娘,片刻后,她轻轻一笑:
“您把身子换回来是为了给夫人报仇,怎得用这样的差事将我撇出去?”
“你放心,应该让你做到事我也不会交给别人。”
两人眸光一碰,沈时晴一片坦然。
垂云轻轻一笑:“姑娘,要是有机会,您千万让我能捅了那赵拂雅一刀。”
沈时晴点头。
四个大丫鬟里面,对她所作所为所知最多的,就是垂云。
“对了,伱和贺长轩如今可还好?”
“好的。”说起了自己的夫婿,垂云的脸上带着笑,“此次去西南,我本想自己去的,他却一定要一起,还说是为了行万里路,连坐馆的差事都辞了。找到了石、姚两位大人之后他也是前后奔忙,不曾懈怠。”
见垂云说起贺长轩的样子,沈时晴心中稍缓。
当年她被赵拂雅逼得紧,想要往外传递消息都不能,正遇到崔锦娘悔婚于贺长轩,垂云便说要替嫁过去,为的不过是能出了谢家帮她做事。
沈时晴原本是不肯的,垂云却用一句话说服了她。
“‘其翼若垂天之云’,姑娘,垂云本就是你的羽翼,何不将我展开,送姑娘入重云九霄?”
贺长轩当时虽然是秀才,家中却贫寒,沈时晴想尽办法打听,知道他寡居的母亲是一位极为仗义疏阔之人,才终于点了头。
后来贺长轩中举,也依然对垂云极好,如今二人经过南行一路之后越发融洽,沈时晴自然是替垂云高兴的。
“垂云,虽然你夸了贺长轩,可我还是要说,待谢家事了,你仔细斟酌你和贺长轩之间种种,无论如何,只要你想要走了,我都帮你。”
这话要是让旁人听来只会觉得惊诧。
一个丫鬟出身的女子侥幸嫁给了一个举人,二人感情又不错,怎么会有人劝分呢?
垂云却明白自家姑娘的意思,这世间多少“举案齐眉”和“琴瑟和鸣”不过都是装给世人看的把戏罢了。
“姑娘放心,我绝不会委屈自己分毫的。”
她一直在谢家待到了黄昏时候才离开,看着她走了,图南走进了院子。
“姑娘,之前那人在的时候让张铜钱带人去挖池里的藕,如今淤泥已经快清到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