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房间里,她流着眼泪,提笔给巴黎的恋人深情地写道:
“请快给我来信,并非要你保证忠贞——我俩的心早已亲密地融合为一而永难分开了——只是向我道一声平安。我们分别时,你身体不适。我亲爱的,请善自珍重,为你的欧仁妮而保护自己,她不能没有你啊!
“不论我在哪里,你的身影无时不萦绕脑际。对你的思念伴着我,紧随我,直至坟墓。啊!我亲爱的,但愿你的盟誓如同我的誓言那样真诚,但愿你能像我爱你那样爱我。已是我们共同出游、漫步的时刻了,但你再也不会来找我了。啊!我空自悲切,悔不该让你离开我。可是,我的恋人毕竟得去奔赴前程。语言难以表达我有多么爱你……但愿能知道你永远忠实于我……你离开我已像过了几个世纪。只有你的来信、你爱我这一誓言支持我承受如此久长、如此痛苦的分离……
“你总该抽空给你的小欧仁妮写上几行吧!自你走后,她一直生活在极度的痛苦之中……你难道不知道她有多么爱你?语言不足表达我的心意,离别也丝毫未影响对你的眷恋。我此生属于你。”
德茜蕾的火热的信,给潦倒在巴黎的拿破仑极大的慰藉。他一边在巴黎称病静观风云变幻的政局,一边把一封封灼热的信也寄给了马赛的德茜蕾。
他在信中写道:
“你的每句话说出了我的感情、我的想法。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你。你的画像铭刻在我心中。我毫不怀疑你的爱情。温存的欧仁妮,你怎么会想到我不再爱你了?我即将去塔拉斯孔,今晚将在那里给你写信详谈。此刻已是午后四时。终此一生属于你。
“小姐,要是你看到你的玉札在我心中激起的万种柔情,你就会确信你的责备有多么不公平……我所有的欢乐都跟你联系在一起,我的梦中也必有你作伴。‘痴情女爱了个薄情郎’,此言失之公允,也缺乏善意,这不会是你的由衷之言。你在写这句话时,心里并不是这样想的。肯定你虽手写此言,内心并不苟同。怀念,快乐,健康。
“已接得你两封动人的玉札。它们有如春风,沁人心脾,让我吮吸到片刻的幸福。远离你、以及前途渺茫等尘虑杂念顿时消失。我深深感到:有了恋人的爱就不会苦恼……我恳求你,没有一天不来信、没有一封信不保证:你永远爱我。
“再也没接到你的信,我可爱的恋人。你怎么会一连11天不给我写一个字?这么些日子,你竟毫不思念我?请赶忙来信,让我释念。你的连日缄默令我深为不安……您对我不感兴趣,不想写信给我了。
“对我一切,您已漠不关心。我绝不去多想那些摧残生命、戕害心灵的念头。要是您感受不到您久久不来信所带给我的痛苦,那是由于您对此没有体会……”
德茜蕾与拿破仑的相互信件使拿破仑深深激动不已。但他突然得不到德茜蕾的信了。
在不解与不安中,他给约瑟夫写信询问,他写道:
“你的信干巴冷冰,从不对我讲欧仁妮的事情,甚至于我都不知道她今天是不是还活着。”
热恋马赛(4)
后来,他终于明白,他的小欧仁妮在匆忙中和母亲一起,迁搬到意大利的热那亚了。
他冷静而平淡地给欧仁妮写去一信,信中写道:
“你已不在法国,我高贵的恋人。难道我们相距还不够遥远,你竟渡海而去,让大洋横亘于你我之间?我并不责怪你。我了解你的处境。上封信中你生动地描述你的痛苦心情,令我泫然。
“温柔的欧仁妮,你太年轻,你的感情最终会淡薄、减弱。一段时间以后,你就会变心。这就是时间的奇妙作用,也是男女长期分离的必然恶果。我知道,你仍然会关怀你的恋人,但那只不过是关怀,只不过是尊重而已。
“不要以为我会责备你不公允。寻找幸福吧,你的恋人理解你。一颗为感情风暴所摧残的成年人的心,是配不上你的……
“无与伦比的朋友,我可无法接受你上封信中反复提到的旦旦信誓。我主张代之以神圣的坦率。
“答应我,当你不再爱我时,请明白对我说。
“我也保证会这样做。”
拿破仑的天才不仅表现在军事指挥上,他的文学功力也是非凡的。当他与恋人德茜蕾断了联系后,他埋头在小旅馆里,不拘形式地写了一篇小说,名为《克利松和欧仁妮》,这是用心蘸着情感写成的。这部小说是他淳朴温柔爱情经过精心剪接的故事。克利松就是他,不过他已经是战绩赫赫、功成名就之人。他娶了欧仁妮,他率领一支军队出征,离她越来越远。他在一次胜利的作战中负了伤,他派一位年轻的军官去通知他的妻子。年轻军官千方百计讨好欧仁妮。她会不会不忠诚?不能,不管怎么说,她没有再给丈夫写信。克利松原来自以为要坚强得多,却难以忍受被人抛弃的痛苦。在一次炮火纷飞的战斗中,他给她写了几行字:
“永别了,你,我过去选择你作为我生命的主宰。永别了,我度过最美好时光的伴侣。我26岁就享尽了贞洁女人的昙花一现的欢乐。但是,在你的爱情中,我尝到了男人生命温柔的感情。往事的回忆撕裂着我的心。难道你能生活得幸福,不再想到不幸的克利松吗!……”
他把这封信交给他的一位副官后,便低头唉声叹气,心乱如麻,似乎有万箭穿心。
这篇短篇小说把德茜蕾的杳无音信给他内心所能产生的不安大大地悲剧化了。其实,说内心话,他并不怀疑她。德茜蕾不是朝三暮四、水性杨花的姑娘。她始终相信他肯定会娶她为妻,困难和挫折之后就会有幸福和美满。
“他倒开心,约瑟夫这捣乱鬼!”拿破仑经常无可奈何地叹气。
有一天晚上,拿破仑与朱诺一起在植物园散步,朱诺当着他的面向波莱特求婚。在昂蒂布那些美丽的夜晚里,她似乎觉得他称心如意,他爱她像个少年狂。波拿巴却板着面孔严肃地回答他,求婚一事应当缓行:“我不能给我母亲写这样的转达求婚的信,因为,你最终可以得到1200镑的收入,这好嘛,但你现在没有。你父亲身体壮实得很,你要得到这笔收入,他会让你等很久。到头来,你一无所有,除了你的肩章……至于波莱特,她甚至还不能结婚。让我们等一等吧……”
朱诺被他说得低下金头发,皱着眉,苦着脸。拿破仑又安慰他一句:“我们也许将会有好日子,我的朋友。是的,我们会有好日子过,我得到世界的另一方去寻找我们的日子!”
巴黎各部门对拿破仑的敌意难以改变,一事无成,一筹莫展,又使他灰心丧气,他的确有一度曾想离开法国,土耳其苏丹那里需要军官以重整旗鼓,他想报名应试。
于是,他又想入非非起来。
这一计划可以使他向德茜蕾靠拢,因为德茜蕾的哥哥已经在君士坦丁堡,而且克拉里一家被马赛没完没了的混乱吓坏了,也想到君士坦丁堡安家。
拿破仑8月20日写信给约瑟夫:
“我若提出申请,我就可以获准到土耳其去,作为炮兵将军,受政府的委派,组建大领主的炮兵,待遇好,封个神气的头衔,足以叫人点头哈腰。我将任命你为领事同我一起赴任。”他还准备把朱诺、马尔蒙、米尔隆都带去。这样的话,他们大家都可以欢聚一堂,处于有趣又有利的地位,也可以避开西方的风暴了。
不过事有凑巧,杜尔塞·德·蓬泰库郎被拿破仑的胸有成竹所打动,让他到救国委员会测绘局任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