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渐渐西落,余辉被高高矮矮的楼房划分得错落有致,清风徐来,吹散了空气中的最后一丝炎热。
清秀的少年和貌美的女子并排走在街道上,言笑晏晏,像是一对姐弟。
“你相信么,我第一次和一个男生一起回家。”周沁怡看着身边这个笑容温暖的男孩子轻声说道。
“荣幸至极。”林天泽回答道,“如果有可能,我希望能陪你走一辈子。”
“你平时就是这样和女孩子说话么?”周沁怡捂嘴轻笑了一下,然后问道。
“这也是我第一次和女孩子说这种话。”林天泽看着这个和自己纠缠两世的女人,然后柔声说道。
“那我应该也是荣幸至极喽。”周沁怡精致完美的脸庞上绽放着如清风沐雨般的笑容,然后顽皮地说道。
“沁怡,你知道么,你笑起来的时候是最美的。”林天泽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是么,我也不记得自己多久没笑了,林天泽,无论如何,我都谢谢你。”周沁怡说道,声音很轻柔,很真挚。
“有兴趣听听我的故事么?”周沁怡说道,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忽然想对这个男孩说说自己的事情了,心中有太多太多的事情压在了她身上,让她喘不过气来。
林天泽没有说话,看着这个眼神里满是伤痛的女子,忽然有些心疼,到底承受了多少才让她有了这样令人心悸绝望的眼神。
他轻轻拉起的了她修长细腻的手,然后轻轻地捏了捏,告诉她自己在她身边,他心中没有任何亵渎的念头,只是希望给她一丝温暖,一丝力量。
周沁怡看着他一眼,并没有拒绝,也轻轻握住了这双手。
“十二年前,我被人包装得像礼物盒里的洋娃娃,从乡下送到了城里。”周沁怡的声音很沙哑,有种撕裂般的疼痛感。
“在那天之前,一直习惯于在田野里奔跑的我从没想过自己会穿得那么漂亮。送我进城的那个男人告诉我,他和他的女人不是我的亲生父母,我的父母在那里,比他这有钱一千倍、一万倍。我不想看他通红的眼睛。他都不要我了,谁管他呢。”周沁怡的声音轻轻柔柔,落不着地,如同她夹在耳后的头,又轻飘飘的荡在了空气中。
周沁怡沉默了很长时间,长到以为林天泽都觉得她的故事要没头没脑结束的时候,沙哑的声音又响起。
“我不愿离开,在村外一公里的一个榕树洞躲了两天两夜,不想离开的念头过饥饿感,甚至过了生命,最后奄奄一息得被村里的大人找到。我在一群大人中看到了一张熟悉的小脸,那是我最好的朋友,玩伴。我认为这是背叛,没有原谅他,只记得他望着牛车离开村子时惨白惨白的脸,我骄傲得没回头……”周沁怡表情很平静,林天泽但知道她心中有着悔恨,儿时对朋友的伤害让她难以释怀。
“城里的家确实比乡下的家有钱多了。送我来的男人谦卑地对城里的那个男人笑着,拘束得手不知往哪放。吃饭的时候,不胜酒力的他居然也破例陪着好酒的城里男人喝了好几杯。”
“临走前,城里的男人叫我送他,我没和他说一句话,只是要离开时,看到牛车上的他黝黑的脸上滚下的两行浑浊的泪水,心中竟无比疼痛,我暗骂自己没出息。”
“那一刻我还想起了那个乡下的女人,她还要照顾家中亲生的孩子,没有过来送我,只是临行前帮我编了好久好久辫子。”
“她说,以后没机会了替你扎辫子了。我说,那以后我就不扎辫子了。那年,我十二岁。”
林天泽看着周沁怡的短,握住的手紧了紧,心中揪着疼。
“城里的这个家有四口人,除了那个说话很温柔的男人和他的女人,还有一个比我大三岁的姐姐以及比我小两岁的弟弟。没有想象中异样的眼光,他们对我很好,出乎我的意料。我不愿叫男人和他的女人为爸妈,我忘不了浑浊的眼泪和不会再出现的辫子。”
“弟弟叫周小杰,和我读同一所初中,他杰是个活泼的孩子,他能与周围所有的人都玩到一块。由于他很软弱经常被男孩子们欺负到哭,所以女生大都把他当弟弟一样保护着。”周沁怡说起弟弟时脸上浮现了温柔的笑意。
“软弱么?”林天泽轻轻地问了一句,想起当年见到周小杰的场景。
那时的周小杰已经是泯灭了人性和良知的穷凶极恶之徒,在他身上你不可能找到任何一丝丝的软弱。那双黝黑的令人恐惧的双眸里只剩下残忍和疯狂,甚至正常人看到他的眼睛都会被吓到瑟瑟抖,无力动弹。
“是呀,再过两年他也出来了。”周沁怡忽然想起林天泽曾经说话周小杰的名字,继而看着林天泽说道:“你应该认识小杰吧?”
“恩,你继续说吧。”林天泽没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他当然认识周小杰,化成灰恐怕都忘不了吧。
“我与小杰不同,周围的一切使我感到陌生和孤独,当身边的女孩子讨论着名牌,讨论着歌星,我只能把头埋在臂下,试图将所有的声音都隔绝,可是那声音似乎变得更加响亮,最终化为疯狂的讥笑,那声音让我觉得自己是她们中的异类,是她们的耻辱。”那时的记忆或许足够刻骨铭心,让过了十年后的周沁怡还那么清清楚楚地记得那时的感受。
周沁怡看了看林天泽,继续说道:“渐渐地我感觉到了和周围人的格格不入,这样的生活过了两年后,我突然想到了自杀!”
林天泽的手突然抓紧,甚至捏得周沁怡有些疼痛,自杀!他对这个词实在太敏感了,甚至有些恐惧。他上辈子一切的悲剧起点便是周沁怡的死亡。
兴许是看到了林天泽的恐惧和担忧,周沁怡反握着林天泽的手轻声说道:“放心,我不是还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