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未央今年已经满了十五岁,个子又抽高了一个头,看起来高挑纤细,风流蕴藉,虽然面容比不上李长乐国色天香,也可算是个引人注目的小美人了。
李未央笑盈盈地走上来,老夫人拉着她的手,道:“怎么不捧个手炉,你是一贯怕冷的。”
李未央就是笑:“这走过来,手炉都凉了,索性就不带了,来老夫人这里蹭暖炕,岂不是更好?”
老夫人笑道:“你呀,就会占我便宜。”
一边说着,一边道,“到屋子里再说吧。”
李未央一靠近屋子,便觉得暖洋如春,真个人都舒展了过来。屋中燃着六盆炭火,不时噼啪一声发出轻微的爆裂声,炭火的热气氤氲地扑上脸来,蒸得室内供着的蜡梅香气勃发。她笑眯眯地脱了大髦,然后挨着老夫人坐到炕上。
老夫人看了一眼,李未央梳着精巧的发髻,发间不用金饰,只以零星水晶点缀,衣裙上绣着一小朵一小朵浅绯的梅花花瓣,伴着银线绣成的雪珠子,精绣繁巧轻灵如生,仿佛呵口气,便会化了。老夫人暗暗点头,未央虽然妆容素净,这一身打扮却不会让人小瞧了去。
就这时候,炭盆里又连着爆了好几个炭花儿,连着噼啪几声,倒像是惊着了人一般。
老夫人招招手,便有丫头用漆盘端了一碗浓浓的红糖姜汤送过来,李未央喝下,丫头又替她加了个貂皮套围得严严的。老夫人见她面色好看了许多,这才笑道:“这么冷的天,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李未央笑道:“正是天气冷,送了点热汤过来。”
说着,便让白芷送了用厚厚棉絮包着的食盒进来,这样冷的天气,食盒里面的汤却还是热的,这是因为李未央在食盒的底层加了一层带温的炭炉。
老夫人点点头,从入冬开始,李未央的人参百合润肺汤汤便是一日不落的,她笑道:“一日不喝也没什么,何苦这样费心啊!”
李未央便笑笑,道:“冬天到了,老夫人喉咙便不舒服,半夜里总是咳嗽,这百合是润肺的,特意选的人参也不燥,正是合适。未央能为老夫人做的不多,这点事情也不难,有什么做不得呢?”
见她如此坚持,老夫人便满意地点点头,道:“昨儿个夜里,听说敏之受了惊,我正准备去瞧,你也和我一起去吧。”
李未央的眼睛里飞快地闪过一丝什么,最终只是露出温和的笑容:“是。”
到了福瑞院,还没进门,便听到孩子的哭声,李未央心里一紧,看了一眼老夫人,见她同样皱紧了眉头,脚下的步伐也快了许多。
进了屋子,便看到蒋月兰亲自抱着敏之,不停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她的额上围着大红猩猩毡镶碎玉粒子昭君套,披着一身厚厚的多宝丝线密花锦袄,敏之靠在她怀里,却还是哭得很厉害。
“到底是怎么了?”
老夫人快步走进来。
蒋月兰一怔,连忙抱着孩子要行礼,老夫人连忙伸出手阻拦了。
蒋月兰也是真心着急,她好不容把孩子抱来,怎么能让他这样一直大哭呢,可不论她想什么法子,这孩子该哭还是哭,半点也不理睬。
本来的笑娃娃,到了她这里就变成了哭神仙,叫她怎么解释?!
老夫人的脸色就一沉。
李未央连忙道:“老夫人,敏之是刚到了新地方,许是不适应呢!”
“这都十天了,还有什么不适应的!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是不是你屋子里的人照顾不周?!”
老夫人几乎有点疾言厉色的,她实在是心疼小孙子。
蒋月兰脸色一白,顿时眼圈都红了:“老夫人,我是真心疼敏之,可我毕竟年轻,照顾不周是有的,所以老爷特意从外头请了有经验的乳娘,可连她都无计可施啊。”
李未央微微一笑,说话的艺术很重要,老夫人要责怪,就得责怪自己儿子了。
老夫人还是不高兴:“敏之这样哭,迟早哭出什么毛病来,看,这孩子嗓子都哑了。”
蒋月兰无语,这破孩子该哭哭,该睡睡,从来不耽误吃饭时间,吃饱喝足后又接着鬼哭狼嚎,她照看过七八个弟弟妹妹,从来没遇到这种事情,更加不能理解这孩子为什么一碰到自己,哭的就更凶。饶是她已经做好万全之策,还是被这孩子弄得一个头两个大。
老夫人上上下下地看着孩子,越发的心疼,道:“我来我来,把孩子给我!”
蒋月兰当然不敢耽搁,立刻就把孩子递给老夫人,敏之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老夫人,果然停歇了哭声,老夫人刚道:“你看,还是你不会抱孩子!”
谁知片刻后,敏之小盆友哭的更厉害了,而且一副淹没老夫人的态势。
李未央连忙道:“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都传了几回大夫了,什么也没检查出来。”
蒋月兰为难地道,这回,她是真心委屈,连李萧然都对她有了误会,觉得是不是她背地里对敏之不好,所以孩子每次在她怀里就又哭又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