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公主冷笑道:“你不必惊讶,全怪这出云身份太低,连做太子的红颜知己都不够格,太子自然不会到处张扬,更加不会告诉你这么一个已经没用的人。”
其实,她也十分奇怪,为什么李未央会知道这样重要的消息呢……她不明白!
李未央唇边的笑意让人望之心中冰凉:“殿下,你想知道我为何会发现这个秘密吗?”
元毓盯着李未央,那眼神无比凶狠,仿佛要将她撕裂一般。李未央淡淡一笑,不以为意道:“那天跳完舞,我亲眼瞧见出云的身上掉出了一个香囊,原本这没什么好躲避的,她却显得很紧张,立刻将香囊收藏了起来。刚开始我也没有特别留意,直到我的贴身丫头向我说起,出云小姐的那个香囊上,有一个很漂亮的太阳印迹。我陡然想起,这个印迹,应该是属于越西皇室的,出云绣好这个香囊,定然是为了送给某个皇室成员。但若是出云与皇室子弟来往,传出去也不过是风流韵事,美事一桩,但她却一直以清倌儿自诩,从不曾向人透露她的秘密情人,这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她的身份太低,攀附上对方,会给他的名声带来很大的影响。那么这个人是谁,就已经呼之欲出了不是吗?”
从李未央来到大都的第一天,她就仔细了解过越西的皇室成员,包括裴皇后和她最心爱的儿子雍文太子。若说大历的太子在所有人的过度呵护之中,显得过于平庸,而这位越西太子,就走向了一个完全不同的道路。裴皇后十分溺爱女儿们,但对太子的管教却十分严格。雍文太子五岁的时候便跟着皇帝出猎,第一次五箭射出,射中一只苍鹰四只兔子,而其他的孩子这个年纪甚至连弓箭都拉不开。若仅是这样,那雍文太子不过是一个武夫,但他长到八岁,不管经史子集还是诸子百家,无一不精无一不通,不但言辞温雅清朗,更兼勤奋到了一般人难以企及的地步,据传他的书法,八体俱备,如铁画银钩,美得难以形容。
不止如此,这位太子殿下对自己的要求更是严苛到了常人无法做到的地步,他的府里除了太子妃和皇帝亲自赐给他的侧妃之外,从来不曾纳过一个美妾,也从未留下任何的污点。这世上没有完美无缺的人,庸文太子越是表现得完美,李未央越是觉得他伪装得很好。自我克制到了极点的人,反叛的愿望也越强烈。他不收美妾,不亲近女色,并非他不喜欢美人,也不是对太子妃多么痴情,而是对于皇位的渴望已经超越了一切,或者说,他对于自身完美形象的爱护,到了近乎扭曲的程度。
而今,从出云的身上,她隐约看到了其中的端倪。他一边塑造出一个勤于政务、不问女色的形象,一边却和青楼名妓出云来往,若是这消息传出去,那这么多年来他表现出来的清誉就会毁于一旦。人们都会觉得,这个太子不过是假正经,那他们对他其他的行为也会产生怀疑。所以,太子绝对不会让任何人知道这个秘密,但一个人做的越是隐秘,越容易被人发现。他是个很聪明的人,所以见面的地方也选在大庭广众之下,到时候他只要乔装改扮,谁会想到夜晚大摇大摆地来到出云船上的,会是向来不涉足秦楼楚馆的雍文太子呢?
正因如此,裴皇后要保护自己最心爱的儿子,当然不会容许流言蜚语的产生。所以当她得知元毓的死跟出云扯上关系,立刻便会去调查出云的背景,不可能不发现太子和对方的关系……这样一来,她绝对不会让出云再出现在众人的面前,这也就是出云在事发后就销声匿迹,仿佛人间蒸发一样的原因。当然,并不排除另外一种可能,雍文太子为了掩饰自己的行为,在裴皇后的眼皮子底下将出云悄悄送出了大都……不管是哪一种,出云都不会在人前出现了,更加没办法当时发生的事。
“李未央,你从动手开始,就知道太子和出云的关系,并且故意设计我入局,因为你知道,裴后为了掩饰太子的秘密,一定不会再追究这件事!”
李未央淡淡地道:“说的不错。”
元毓必须死,哪怕是为了雍文太子的荣誉。
元毓委顿下去,许久方喃喃地道:“你果然是个心肠毒辣的女人,他一点都没有说错。”
李未央微笑,道:“他?哦,你说的是蒋南吗?”
元毓猛地抬起头盯着她:“你知道他也在大都?”
李未央的目光变得没有一丝感情:“是啊,我亲眼瞧见他在你身边出现,燕王,你们干的好事啊!”
元毓一惊:“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李未央笑着抚了抚袖口上的织锦流苏,慢慢地道:“你们杀了我娘,杀了我的祖母,杀了我的心腹……这些,都忘记了吗?”
元毓哈地笑了一声,道:“你真是满口的胡言乱语,你家那些人跟我有什么关系,那时候我可在越西!”
那时候?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说明他根本早已知道李家人什么时候遇害。李未央冷笑一声,道:“是啊,你是在越西,可这件事,你、蒋南、裴皇后,必定都是知情者、参与者,你纵然不是主谋,也是个帮凶。”
元毓看着李未央的面容,心头的恐惧越来越大,变成黑洞将他的勇气一点点吞噬殆尽。他希望自己有点尊严,哪怕是死,也少受点羞辱……可面对李未央,他连求死的话都不敢说。他越是想死,那人越是不会让他死。这一点,他心头还是很明白的,因为李未央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她绝对不会放过自己!
李未央看他惊恐,曼声道:“温小楼,你说该如何处置他呢?”
黑暗之中,走出了一个年轻俊美的男子,他盯着牢笼里的元毓,面上带着冷酷的笑容:“他对小蛮的所作所为令人发指,我想……当然是越惨烈的死法越适合他。”
元毓震惊地望着温小楼,李未央摇了摇头,道:“元毓,你怕是不认识这位公子了……那天晚上可是他把你拉上岸的呢!”
元毓满面的骇然,这么说,那双冰冷的手……就是这个男子!
“元毓,你让那些畜生糟蹋小蛮的时候,可有想过自己也会沦落到任人宰割的一天吗?”
温小楼靠近了栅栏,目光阴冷地盯着元毓,元毓看到那眼神,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随后,他扑向了另外一边,向永宁公主伸出手去:“永宁,饶了我!求求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他的手拼命地伸出来,想要抓住永宁公主的脚踝,永宁往日里总是梳得一丝不乱的精致华髻有几分散乱,青丝拂上她没血色的面庞,仿佛一朵凋零的花朵,她深吸一口气,硬下心肠向后退了一步。就在此时,元毓的手却突然被踩住了,他痛得大叫,温小楼却用上了力气,牢房里几乎能听见骨节碎裂的声音!元毓痛得钻心,却终究想起了小蛮是谁,他怒骂道:“那女人不过是个下九流的戏子,李未央你真的要因为她就杀了我吗?!一个戏子算什么东西!一个贱人!贱人!”
他口中怒骂不绝,在地牢之中特别清晰,温小楼气得浑身发抖,几乎恨不能一剑杀了元毓,就在这时候,李未央却阻止了他。
温小楼猛地扭头:“你要放过他?!”
李未央的叹息轻得恍如云烟:“你差点中了他的计,却还恍然不知吗?”
温小楼一愣,随后看向元毓,却见到他的面上掠过一丝绝望的神情。若是刚才李未央不阻止温小楼,现在他已经不用再面临这种恐惧了……
温小楼突然明白了过来,元毓刚才是故意激怒他,意图痛痛快快地受死……他咬牙,小蛮死之前受了那么多折磨,他竟然还想痛快的死,这世上哪儿有这么容易的事!他冷笑一声,道:“元毓,片皮、溺杀、囊扑、五马分尸、腰斩、烹煮,你喜欢哪一个呢?或者每一个咱们都试一试。”
元毓恐惧地盯着他们,尖叫道:“永宁,你就眼睁睁看着我死吗?”
永宁公主别过脸去,冷声道:“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与人无尤!”
李未央轻笑道:“怎么,温公子想了这样久,就这么些老把戏吗?”
温小楼看向李未央,却见她的眼中波光闪动,仿佛是划过漆黑天际的流星,有那样璀璨的光影……他微微一笑,道:“那依着你的意思,该如何呢?”
李未央的笑容很轻,很温柔,元毓看来却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