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有意为之似的,宋远棠吃得并不快。刚买回来的粥烫嘴,他便用勺子盛起来细细吹着,等温下来才往嘴里送。偶尔有两颗米粒沾在嘴边,他便用白净的手指抹去,再抽张纸巾将手指擦干净。
贺尹迟就在一边安静坐着,玩着手机,没有要主动开口的意思。
“谢谢。”宋远棠在吹着粥的间隙小声道。
他这么突兀地来了一句,贺尹迟不知道他说的是自己把他送医院的事,还是买饭的事,亦或二者皆有。这对他来说并不重要,所以随口应了一句,“嗯。”
病房里安静得可怕,两人都不是话多的人,尤其宋远棠,只有在面对着贺尹迟的时候,他才会破天荒没话找话。可对方就这样简单直接地终结一个话题,显然是不想多说,宋远棠很识趣地低头安静吃东西。
贺尹迟和原来,和他记忆中已经大不一样。以前都是贺尹迟绕在他身边喋喋不休,说这说那的,其中有许多废话会被宋远棠自动过滤掉,比如今天吃了什么,哪个队赢了比赛等等。那时候他虽没有表现出烦躁的情绪,但给予的回复简短冷漠,就如现在贺尹迟这样。
也许这就是天道轮回,宋远棠夜深睡不着的时候也会这么想。
“今天吃饭被我搞砸了,下次再……”
贺尹迟打断他,目光在他身上飘忽,“不用了,我说过。”
他这样毫不犹豫决绝斩地断了宋远棠剩余的幻想。也许下一次他们会拥有一次美好的“约会”,宋远棠刚刚还在这样想,可才几秒,虚幻的泡沫便被戳破,他的心事也已然被戳破。
“噢。”他低下头喝粥,粥还烫得很,被心不在焉的人送进嘴里,再滑入食道,烫得宋远棠快要忍不住眼泪。
贺尹迟目无焦点地盯着手机,屏幕被他解了又锁,锁了再解,来来回回,像是解谜游戏钻进了死胡同。
等宋远棠吃完自己去缴了费,贺尹迟站在医院门口等着,也不是为了等他,还像在等车。宋远棠走出去才发现外边下雨了,下得不小,而两人都没带伞。
“打个车吧。”贺尹迟难得先开口。
“好。”
但雨天打车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何况是医院门口这种地方,好不容易有辆空车,被他们前面的人截去了。宋远棠拿出来手机叫车,等了许久没有司机接单,雨水在他们脚边溅着水花,冲刷走了燥热,晚风吹过来还有些许凉意,宋远棠身上穿的单薄,不经意打了个喷嚏。
贺尹迟看了他一眼。
“可能感冒了。”宋远棠解释。刚才在酒吧的时候冷气就开得很足。
贺尹迟没说什么,他们又等了十几分钟也不见有空车,反倒是雨越下越大,没一会儿倾盆而来。暴雨突如其来,哗哗拍打在地面上、玻璃上,下得让人心慌。他们只好回到医院大厅暂时避雨,宋晓俪又打来一次电话,宋远棠走开几米接通。
“嗯……雨太大了……”
“我知道……先这样……”
两人等了一会儿不见雨有小下来的趋势,此时大厅里挤满了等着离开的人,还有排队挂号的家属,打着点滴来回走动的病人,以及高烧小孩的哭闹声。贺尹迟等得有点烦,打电话叫人开车来接。
“你怎么在那边?”
贺尹迟一时解释不清楚,问他方不方便过来。
“那边不行,车子过不去。附近立交桥下边积水太深,路都封了。”
难怪一辆车都看不见。
宋远棠打完电话回来,看看时间已经快要接近零点。大厅里人多,正赶上床位奇缺,不少人都在大厅走廊里挂着点滴,加上外边冷,一时之间喷嚏声不断。
他好像也被传染了,捂着嘴打了两声喷嚏。
贺尹迟把情况跟他说了一下,宋远棠昏沉着脑袋点头表示理解。两人把位子让给了一对看病的母女,之后便站在门边等着雨停。两人保持着沉默,偶尔在给别人让路的时候,他们会不小心身体贴到身体,之后再分开,如陌生人般自然。
一直等过了零点,雨渐渐小下了来,但并没有完全停,有失去耐心的人冲进雨中离开。
道路被封,出租车是不会再往这边走,走路回去又不现实,宋远棠看着淹没过脚踝的水,思索着什么。
“你明天上班吗?”他问贺尹迟。明天是周日。
贺尹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点上了烟,大半张脸隐在灰白的烟雾中,“不上。”
“那……”宋远棠看向马路对面的宾馆,“也许可以……”
他并未将话说得那么明白,其实若是心中坦荡,就没什么好遮掩的,偏偏他心里不坦荡,这样的话说出来总会容易引起误会。
贺尹迟却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拧了拧眉。
“一百五一晚,还剩一间大床,一间标间,你们要几间?”
“两间。”两人同时开口。
“请出示一下身份证。”
贺尹迟从钱包里把身份证拿出来递过去,宋远棠也跟着低头去找,他的头发在滴水,从墨色的发尖顺着细白脖颈渗进衣领里,贺尹迟站在他身后看得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