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舌轻轻地舔食着那些涂满油脂的枝杈,发出越来越明亮的光华。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
起来,忍辱负重的百姓。“
突然有一个士兵开始小声的唱起来,王恭楞了一下,许平离开后这首歌被丞相府宣布为禁歌,不过私下里士兵们还会唱,如果不是太明目张胆军官也未必管。想到自己和这些部下后片刻后的结局,王恭没有阻止而是和他们一起唱起来:“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要为真理而斗争。”
当唱到那句“旧官府打个落花流水”时,王恭和其他顺军官兵的脸上都显露出激动、骄傲之情,他们兴奋地打着拍子,又一次沉浸在对战争初期的回忆中,几个胸口受伤无法发声的伤员虽然无法跟着唱,但此时也用力抬起身体,奋力挥舞着手臂无声地大声叫着好。
“最可恨那些毒蛇猛兽,吃尽了我们的血肉。
一旦把他们消灭干净,鲜红的太阳照遍中国。“
听着里面传来的慷慨歌声,易猛和几个参谋望着从衙门内院升起的火光和浓烟,有人不解地说道:“这是我们的歌。”
“可怜的闯贼,连首自己的歌都没有了。”一个参谋轻蔑的冷笑了一声。
这时县衙已经被滚滚的火光完全地吞没,灼人的热浪迫使明军士兵也不得不退开到远处,但是激昂的歌声依旧不绝于耳:
“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
“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
……
彻底被烧成瓦砾的衙门内院没有去检查的必要,全城大搜的明军从巷战的死人堆里又找到了一些只是负伤晕倒的敌人,在太阳落山前,这些俘虏就被带到衙门的废墟旁,让他们一批批地背靠着还微微发烫的墙壁站好。
看着对面成排放落的漆黑枪口,一个顺军士兵嘴唇抖动着,看着面前的明军:他同乡的死敌、他亲人的死敌、他本人的死敌——被王恭在城外拦住,响应他的号召进城和明狗决一死战时,这个士兵就没想过能活着出去。
“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这个士兵突然也大喊起来。
此时枪声响起,才唱了半句的顺军士兵身中数弹,和其他同伴倒在一起,明军上前把这些叛贼的尸体拖开,然后再换一批俘虏。
第十章 赢得生前身后名 第四十四节 退位
永昌九年的新年才过,北顺就陷入了巨大危机中,在淮扬战场上顺军遭遇到了灾难性的失败,失去了安徽大片的领土,被明军一直逼近到山东的大门口前。曾经驻扎在淮扬的十几万顺军损失过半,几乎所有地方部队都向明军投降,虽然近卫营等野战营因为淮安顺军的坚决抵抗而得以撤退到山东,但是这些野战部队同样损失惨重,而且丢弃了大量的辎重和装备。
令局面更加险峻的是,此番明军进展太快而且损失太少,和之前争夺江苏时不同,那次顺军虽然也最终失去了南京,但是明军的部队同样遭到了惨重损失,而顺军野战部队编制完整,并且拥有大量的后备兵力。现在的局面比几年前刚刚丢失浙江时更险恶,北顺的军队比那时还要凌乱,而后方已经没有可以增派的援军,也没有足以为北顺赢得喘息时间的战略纵深;相反,明军远比浙江一战结束时更强大,南明内阁一口气建立了三个集团军规模的编制,浙江,湖广和江西集团,每个集团理论上都会拥有六个师的兵力,现在浙江和江西集团已经集结在刚刚被他们夺取的安徽境内,十二个师已经配属了十个,而拥有六个师湖广集团军正准备开始攻击河南。
在战争的最开始阶段,李自成得到的报告还是明军发动猖狂攻击,但是被守军击退并且开始向长江沿岸反击;不久后就变成明军势大,不顾一切地猛攻,而江淮守军在给敌人造成重大伤亡后进行战术性的收缩,伺机发动反击;再往后顺军前线指挥官事实上已经脱离了战场,他们躲在后方凭借直觉和猜想向朝廷和顺王报告军事局面的最新进展。
一直到淮安府守军苦战挡住明军的快速突破后,牛金星才被含含糊糊地告知明军已经突破顺军防线,深入到安徽腹地;等到近卫营、装甲营等野战部队仓皇从扬州府撤出后,丞相府才知道这些野战部队曾经面临被歼灭的危险;最后淮安府陷落,顺军野战部队在山东经过清点,八个步兵营和三个骑兵营只剩下四万人时,丞相府才搞清楚整场战争期间顺军一直没有统一指挥,各营的营官都是自行商议然后三三两两进行突围作战的,而之前大部分战报都是高级将领躲在山东捏造出来的。就是到了这个时候,李自成还是没有丞相府知道的清楚。
之所以能够了解到这些,还是因为高级将领之间的互相倾轧,死里逃生的营官们有的选择沉默,但大多数都愤怒地开始声讨此战的指挥,而大败同样降低了营官们对手下的控制,不少更低级的军官跳出来攻击这几个月来顺军纪律和秩序的瓦解。
汹涌而来的责难声帮助牛金星了解了不少前线的实际情况,他虽然有意遮掩了一些,但是李自成对情况的了解也远比之前要充分。震怒的顺王打算御驾亲征,亲自到前线去看一看。
自从李顺开国以后,官僚集团就竭力用各种各样的借口让李自成老老实实地呆在皇宫里,自古以来皇帝只要一出巡官僚集团就会闹事,因为这样皇帝就会变得难以蒙蔽,一旦被拥有至高权威的统治者发现下面其实是谎话连篇,那恐怕就会有一场大狱,更不知道有多少人人头落地。虽然对于整个国家来说,去掉了一批官并不能改变什么,他们的继任者很快就会变得和前任一摸一样,但是对那些倒霉的官员来说则是天大的灾难,所以之前李自成一旦流露出类似的念头,百官就会齐心协力地用:安全,花销等理由将其打消,一心想做有道明君的李自成几年如一日地听到这种言论,也发自内心地相信为了自己出宫视察的欲望而浪费民脂民膏并扰动得天下不安是一种失德的行为;再说臣子们都反复表示顺王实在是太重要了,朝政一刻也离不开他远超唐宗宋祖的英明领导,呆在皇宫虽然可能有点闷,但这却对大顺的万民福祉有着最最重要的关键意义。
结果直到今天,几年来已经被百官吹得比唐太宗、明太祖还英明神武的李自成才发现自己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如同牛金星一样,天天被吹捧的李自成已经不像称监国前那样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了。
惨败之后当然就是推卸责任,现在李自成的案前堆满了刘芳亮、陈哲还有钟龟年等地方文武大员互相指责谩骂的奏章,他们现在每天都在打笔墨官司,竭力想把失败的责任全部推给别人——刚刚丢失安徽时他们还想把这些责任推给许平,形成统一战线指责他在淮扬的部署有根本的隐患,但是当大家意识到许平一个人肯定揽不下全部的惨败责任后,这个统一战线就土崩瓦解了,他们互相搜集黑材料,把全部军纪败坏的责任都丢到别人的头上去。
眼看事情已经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顺廷最后内定陈哲为主要责任人,刘芳亮是顺王的老同志,而且在朝中人缘也还可以;至于钟龟年是牛金星要死保的人,所以陈哲看起来是最适合用来熄灭李自成怒火的替罪羊。
但是陈哲远比内阁想象的要狡猾得多,当他发现朝廷的口风对自己越来越严厉,而且以前那些从他手里拿过很多好处的官员突然开始对自己不理不睬甚至开始划清界限后,山东节度使就当机立断,带着亲信家人逃去登州向明军投降。在陈哲最后一次的军事策划中,他再次展现出过人的军事才能,不但他和他的手下都无惊无险地脱险了,甚至连他的家产也安全地得以运走。
临走前陈哲把搜集的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