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姑娘的胸脯应该用粗布带缠里,里衣也得多穿两件,借以掩饰过于凹凸有致的女子身段。还有必须注意的是,何姑娘不可纯身着锦衣绸缎,如此亮眼的装扮容易让人将视线搁在你身上,这一搁,细心点的人就可能发现你的女儿身,所以何姑娘应该粗布粗衣,尽量选择深暗的色泽。”
“还有呢?”她好生佩服月徊的见解。
“你必须将面颊涂上泥炭粉,你的脸儿太纤柔,皮儿也太嫩,男子很少拥有如此的皮相,即使姓养尊处优的贵少爷,也很难有如此的细皮嫩肉,所以何姑娘可以画眉的炭粉涂抹脸面、颈脖、手背、手心、手腕。呃,有一事儿要留心…
话说一半,月徊低头自顾自的笑了半晌,不好意思的小声追:“男子说话通常大刺大粗的,为了不引起怀疑,我建议何姑娘与人对话时,最好夹杂着低俗的字眼,像是他娘娘的、嗝你的恶屁、老子踹你租宗八代之类的。”
“月徊讲得是呢,普天之下没有姑娘家口出粗言,即使是卖笑卖身的妓女也断不会这般!”小雨一面说一面点头。
“他娘娘的……嗝你恶屁……”梦云大着胆子说出所谓的粗言。
“声音调子要凶悍些,行为举动也得鲁莽点,比如坐着的时候可以双腿打开,偶发情况亦得蹲跨着表示自己是市井的粗汉子。”
月徊说着说着,用竹筷子穿刺一块红烧肉,丢人口中大啖滋味,她笑过:“何姑娘用食太过秀气了,应该和我一样,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走路行止也应该大踏步子,脚掌心往外撇……”
“这个我们家小姐肯定做得来的,她是最没有女骇儿斯文气的……”
“碎嘴。”狠瞪一眼小雨,梦云正要依言大口喝酒的当儿,身后的衣襟被人揪提起,一抹严峻的嗓音在她身后冷冷响起————
“以为爹娘南游末归即可胡作非为?”
唉!天可怜见呀,她怎么又被逮到了呢。
似个小媳妇的梦云,双眸乞怜的恳求她的三个好哥哥,然而大哥何悠怒气正盛,二哥何瑟是那种天塌下来也没他的事儿的一派闲逸,至于三哥何疏哪,哼,他正端着看好戏的谑笑呢!
“成天往外跑,你这个匿名的何云公子倒是逍遥!”长兄如父的何悠射来一道锐眼。
缩了缩肩,梦云支吾了好一会儿才细声细气道:“大哥怎么晓得我胡乱使用的浑名?”
“你当真以为你扮男装逛妓院、上太白楼的歹事掩盖行了?”
“又不是杀人放火、男盗女娼,我只是好奇外头的世界嘛。”大哥真凶!
“听闻海灏贝勒将有一艘大船舫运到北京城,大哥,您可得留心些,咱们的何云公子敢许也好奇着呢。”
“臭何疏!”她很想、真的很想揍扁那张俊脸!
“三弟这话倒是提醒了为兄……”何悠冷冰冰的下了命令,“小沐,你好生给我听着,打今日起我不允许你擅自出家门一步,你房里值钱的首饰和物品暂时没收,月俸也暂时不发,等到爹娘南游归来再做打算。”
“爹娘不在,一切由得大哥作主,大哥你要软禁我,我不能怎样,可是大哥干么要禁我的月俸?”
“怕你拿了银两上了海灏贝勒的大船舫啊。”爱捉弄人的何疏笑得可快意哩。
他好心的提点一下至亲的小妹,“王公贵族的大船舫不是贩夫走卒能够进得了的,这回海灏贝勒为了赈济闹灾荒的南夷百姓,特地以他的大船舫作为救援的工具,不难想像,没有大把大把的银子是上不了船的,所以大哥要禁你的月俸、扣你的首饰,免得你这个假冒的何云公子跟着海灏贝勒的大船舫玩乐去了。”
攒紧小拳头,咬紧牙根,此时此刻的梦云像只爆怒的小野狮蓄势待发。
一向不管事的何瑟让他们吵得头疼,索性挥了挥衣袖走人去也。
临出门槛,他一回眸,面无表情的淡道:“梦云,你让小雨替你捉刀的女红绣得太好,爹娘定然要起疑心,你还是自个儿动手吧,歪歪曲曲的把鸳鸯绣成乌鸦,这才合该是你的女红。”
何疏很不窑气的爆出刺耳的大笑。
不苟言笑的何悠也忍俊不住的抿唇轻笑。
他们都欺负她!都欺负她!
梦云气哭了。
第二章
天傲别业是海灏贝勒的居所之一,也是最简朴、最隐密的私人行馆,即使是老王爷和老福晋也未曾涉足一步。
按理而论,皇亲国戚的行馆自当拥有八旗子弟的军队驻守,但由于海灏贝勒生性浪荡,最厌烦仆从恭随在侧,于是天傲别业便因此成为遗世独立的大宅子。
除了主子海灏贝勒之外,唯一能够自由进出此别业的人,仅有康熙爷的皇太子胤祁二阿哥。
此时书斋之内逸出男子爽朗洒脱的笑声————
“不愧是爱新觉罗的二阿哥,你这性子可真和你的皇阿玛相近,温善亲和,重承诺,重情义,只可惜此身在宫廷。”
“皇太子的担子不好担哪。”胤祁无奈的拧眉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