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朴佑振了,除了他,又还能有谁?
少年时的朴佑振,与阮青禾一样,同样在星耀娱乐的招募下长大。
他个子矮样貌差,既然没有本钱去当一个艺人,那就去做一个懵懂又糊涂的经纪人,招募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被编织了一个“成名立业”的梦想。
朴佑振初遇阮青禾时,兴致勃勃地培养她唱歌跳舞,直到后来年龄渐长,接触到了秀美,才逐渐意识到他卖命了这么多年的公司,原来是怎样披着人皮的魔鬼。
那时的朴佑振心生退意,所思所求大约是如何能够护他和她全身而退。
他不再要求她练歌舞,一天比一天回来得晚,都是在物色离开之后何处落脚。
他们要如何谋生,阮青禾该去哪里读书上学,怎样让星耀传媒轻易地放他们走…
朴佑振紧锣密鼓地为了他们准备——直到河秀美的死,改变了一切。
他记得很清楚。
前一天的清晨,他从江南的别墅接秀美回来。她像是一夜未睡,眼妆晕得厉害,唇边的口红也散乱,头发却梳得一丝不苟,看起来出门前才刚刚努力地整理过。
她一言不发地坐在车上,静静看着窗外。
他们开车经过汉溪江广场,巨幅广告牌上正循环放着金文熙的啤酒广告。空荡荡的广场上连一个人都没有,唯有巨幕中金文熙的一双星星眼,亮过天边徐徐升起的朝日。
“停下!”秀美突然出声,在一片沉默中格外突兀。
朴佑振吓了一跳,一脚刹车踩到底,刚吐出一口气,回过头来就看见秀美跳下了车。
她昂着下巴,露出细长脖子优美的弧度,像一株袅袅婷婷的白昙。
恰逢日出,她凝眸,面带微笑看着红日升起,又缓缓缓缓融入天空。
这样专注的神情,像是第一次看日出,又像是最后一次。
朴佑振默默地走到了她的身边,怜惜地看着她疲倦的面容和唇角的纹路。
“如果真的很累,不如换份工作?”他斟酌着词语,小心翼翼地开口。
秀美轻轻笑出声,极浅地摇头:“…偶尔也会想,是不是嫁一个像佑振你一样的好男人,相夫教子平凡地度过一生,会更加幸福呢?”
“有些事…虽然不是我能够做到的,却是现在的我应该做到的。”她缓缓闭上眼睛,“佑振,逃吧。带上你的小姑娘,有多远,就逃多远吧。”
阳光渐渐刺眼,秀美猛地扣上墨镜,挡住眸光中所有情绪,转身往车上走去。
而她与他擦身而过的那瞬间,朴佑振不经意间瞥见她领口下面的那一片起伏的雪腻上,布满了青青紫紫,深浅不一的齿痕。
秀美自杀的消息传到佑振耳中时,已经很晚。
他慌慌张张赶到,现场却早已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一面被刷上了红漆的白墙,遮住她以血写下的百余个名字。
人生在世俯仰无愧,当有所为有所不为。
朴佑振静静站在血红一片的白墙前,脑海中浮现的却是昨日汉溪江广场上,徐徐升起的那一轮红日。
这是一场战争。
他想要赢,从此就不能再置身事外。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今的他连星耀大楼的东区都进不去,又要怎么查到那一百个带血的名字?
可是如果要东区的门禁——他和阮青禾就需要先住进东区的宿舍才行。
朴佑振再回家,对待阮青禾的态度一百八十度转了弯。
唱歌跳舞都要苦练,以前他写的那些歌恨不能塞进她的脑袋里。
在他动手之前,无论如何都要将阮青禾先好好安置。
可是小小岛国,八千万人口,何处看来都不稳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