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烟不知道其他人在临死前是什么样,但她在临死前脑海里回溯着过往,走马观花似的快速闪现着许多人的脸,最终停留在她姨娘这里,她看见姨娘在笑,朝她伸手说要带她回家,她想跟着姨娘回家,不愿再受苦了。
她才牵上姨娘的手,姨娘就要带她回家了,却被落水声打断,她被抱出水,姨娘离她越来越远,她喊不出撕心裂肺哭叫,被谁抖着手搂在怀里,他一口一口的给她渡气,直到那些喝进去的水慢慢从嘴边吐出来,姨娘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顾明渊那张俊美冷漠的脸。
他坐在离她一步远的青汉墨玉石凳上,抱她在怀的那个人原来是她想象出来的,但确实是他把她救上岸的,因为他身上的衣服在滴水。
这夜月里,冰冷刺骨,他脸上犹如覆了一层霜,静静的俯视着她,视线里不带一丝怜悯疼惜。
沈清烟忍着身子软爬起身,眼眶发红的瞅着他,“我刚才跟荀琮说的是假话,只是想让他救我上来,表兄你知道我的,我不想死,我也不想离开表兄。”
她确实不想死,但她确实想离开他,至于荀琮,她从没有情愿去跟他,她心心念念只有她的举人夫君。
她要把她的女儿身份留给举人夫君,即使是他顾明渊,也要撒谎欺骗。
沈清烟等不来他的软化,便大起胆子先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后,一点点挪到他脚边,忍着羞涩抬腿坐到他腿上,她怕冷的缩在他怀里,汲取着热度,小声说话,“表兄,你别气我了。”
他仍然不为所动。
沈清烟知道他喜欢什么,他最喜欢她的依赖顺从,最喜欢她乖巧听话,她都没有做到,不是一次两次了,是许多次,但每一次他都原谅了她。
这次他一样也会原谅她。
她的两只手怯怯的往垂在身侧的大手里钻,她仰起头往顾明渊的嘴唇上亲,亲了一下再亲一下,等待着他低头回吻自己,但迟迟没有动静,近在咫尺间,她看清他眼底的嘲讽,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嘲讽自己,她噙着眼泪问他,“我想活命才说的谎话,这也算错吗?”
可顾明渊眼底的嘲讽逐渐倾泻,从四面八方将她席卷淹没,她最终受不了的哭出来。
“我没错!”
她叫嚣着没错,可是眼泪越来越多。
她哭成这样,她委屈成这样,他都没有摸摸她,没有亲亲她,更没有搂着她拍背,她终于发觉顾明渊是真的不愿再对她好,她又开始胆怯,慌忙抱住他的脖颈,仰着脸咬他的唇,很细很细的叫着他,“表兄,表兄,我听话的。”
她得不到他的回应,不远处却听见吹奏《鹿鸣》的曲调悠扬传来,宴席要开始了,顾明渊也要撇下她去参宴,只有她被隔绝在外面,她想去看举子,可她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她怎么能这副样子去呢。
她倏地贴着嘴边的唇,越发缠着他,依恋的唤着,“顾郎……呜呜呜……我想换衣参宴。”
她把眼泪都擦到对方的衣襟上,誓要缠的他不得不带自己去上宴,
她哭的正起劲,五官都似浸在红粉里,染上了一层绯,束发的红缎绳早在她落水时就散了,湿漉漉的长发贴在脸侧,这张含水似烟的雪白面庞分外懵媚。
顾明渊缓缓伸出骨节分明的手轻钳她的下巴托起脸。
她还是一如从前的愚蠢天真,娇弱无能,只能依附他人,仗着他的势,打着小聪明,以为能瞒天过海的找到她想要的夫君。
他竟也陪她虚与委蛇了这么多日。
他给过了机会,她不想要。
只能他来夺了。
沈清烟哭停了,张着满眼水雾,将秀气的眉毛蹙成结,颤了颤,不敢乱动,还可怜巴巴的叫着顾郎。
可惜郎心似铁。
顾明渊骤然朝她衣襟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