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硅城的日与夜,其区别就在于窗外的雾是白色的还是灰色的。
我不用担心窗帘是否已经拉上了,因为即便没有拉上,也不可能有谁的眼睛能穿透这能见度连两米都不到的雾,从而看见房间中的我和程雪。
客厅的窗户是锁着的,在我试图打开窗子透透气的时候,老阮为我们送来了午饭。
“你最好还是别打开,”他将食物放下,钢铁手抓着一块抹布,擦了擦餐桌,“外面的霾有辐射。”
“霾?”
“那是灰尘,核弹炸起来的灰尘。”
“核爆已经过去十几年了,灰尘怎么会还飘浮在硅城?”
“古有盘古开天辟地,清者为天,浊者为地;今有程成炸天地,石头上天,尘霾遍地!”他有些打趣地说道,“核弹已经改变了硅城的气候,地气蒸腾,日夜不绝。你没觉得,硅城比其他城市都暖和吗?至少,我们这里,十多年都没有过冬天了。”
“地气?”
“核弹爆炸引发了大陆中心几座火山的爆发,而硅城所处的位置,地下岩浆活跃。地质专家说,就像有个大火炉在我们脚下烤着。所以地热明显,导致植物全都干死了,后来地热能与核爆之后的严冬酷寒一中和,反而让硅城成了一处非常适宜智人生活的天堂。”
我望着外面的苍茫,实在无法将这座城市与天堂联系起来。
程雪走了下来,看见老阮后,面带不悦。老阮就像故意要气她似的,我们吃饭的时候也不回避,还故意坐在了程雪对面。
他嘿嘿笑了两声,忽然向我道:“小伙子,昨天晚上,可逍遥快活吗?”
我脸上一红,却见程雪抬头看了我一眼,面无表情,然后便一言不发地低头吃饭。
“我什么也没做。”我回答老阮,实则是向程雪解释。
“是吗?”老阮满脸坏笑,“樱子,可是我们这里最可爱的慧人姑娘。”
“嗯……”
“还有个更快活的法子,你要不要顺便也体验体验?”
“谢了,不需要。”
老阮似乎只听见前半句,没听见后半句,他殷勤地从胸口的兜里拿出一个黄色药瓶,抖出来两枚黑白胶囊在钢铁手中,递给了我。“来一颗,快感十足!”
程雪忽然一拍桌子:“你够了!”
“小姑娘,我又没请你吃,你嫉妒什么?”
“你三番五次地要拉我哥下水,非要他变得像你们一样龌龊,你才乐意?”
“你这是什么话,我们怎么就龌龊了?”
“嫖妓,嗑药,你们还有什么不龌龊?”程雪气得满脸通红。
老阮反而哈哈一笑,两颗分叉的焦黄门牙似乎都要蹦出来了:“你瞧瞧……”他指着程雪看着我,“女人就是没法理解咱爷们儿,要么我们樱花大陆怎么会生意这么好?”他将那胶囊拍在桌子上,“啥叫嗑药?这是政府许可贩卖的快乐胶囊,主要就是针对情绪抑郁的智人。你这小姑娘什么也不懂,你知道硅城的智人百姓普遍抑郁吗?他们失业,他们没有任何成就感,如果不嫖妓,不赌博,不找点乐子,那就只能自杀!政府仁慈,开放了这种可以促进多巴胺分泌的小药丸,吃一粒,能让你乐三天——五百H币才能买到一粒,你知道我掏出的这两粒,可是我一周的小费哪!你这小妞儿还不领情,我告诉你,你出去卖一次,也买不了我一颗药丸!”
我正色道:“老阮,请你别再向我妹妹说这种话。”
“哟,你家遗传信息里的自尊心还挺强啊!”老阮又是一笑,将那药丸又揣了回去,站起身,“行嘞,小伙子,我看你还是更喜欢女人一些,晚上我派个‘法国野马’来你房间奔腾奔腾。”
“你……”
老阮不容我解释,便哈哈笑着离开了。
“真是恶心!”程雪一把推开面前的餐盘,显然老阮已经令她失去了进食的欲望。
“寄人篱下,我们再等一两日,太阳花回来之后,我们便不用再忍受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