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依然是一片阴暗。
“母亲,打搅您一下。”茶茶故意生硬地说。阿市一看见茶茶进来,吃了一惊,赶紧擦了擦眼泪。
“母亲,我有件事情想问您。”茶茶几步走到母亲的面前坐下,把火炉向自己这边挪了挪。也许是侍女们都故意躲开了,旁边一个人也没有。
“怎么了,茶茶?”
“母亲,您为何流眼泪?”
“茶茶,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
“是不是被继父说中了心事,用淌眼泪来掩饰?”
“茶茶,你今天中了什么邪,怎么净问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那母亲为何流泪?”
“你既非问不可,我就告诉你:我现在彻底明白了,你父亲天生就好战。”
“男人们大概都是这样。如不让他们打仗,那让他们干什么去?战争是绝不会从世上消失的……神佛都知道这些,才把这些臭男子造出来的。只是,我问的并不是这个,是母亲为何流泪?”
“刚才无论我怎么劝,他都听不进去。”
“母亲便哭了,是这样吗?”
“这……”
“母亲越为他着想,他就越不为母亲着想……您感到很悲伤,就哭了,对吗?”
“茶茶,你问这些有什么用?”
“有些事情我不明白:究竟是为了咱们母女四人的安危,您才和继父吵,还是因为继父的话伤了您的心,您才哭了?答案只能是这二者之一……您究竟为何流泪,请母亲切切告诉我。”
阿市呆呆地望着茶茶,一会儿,她的脸蓦地红了。茶茶分明是在质问她,到底是爱女儿还是爱丈夫。这也不能怪女儿们。她们只有一个相依为命的母亲,怎么割舍得开呢?
“茶茶。”阿市努力现出一副严肃的样子,“我要是告诉你,我既爱丈夫,也爱孩子,两者我都割舍不下,才流泪……你当如何?”
阿市觉得,现在必须让茶茶理解她的心情。否则今后的误会就更大了。
茶茶听了,连凌乱的头发都没理一下,就锐声答道:“哦。如果母亲的心情真是这样,我就不用再问了。”
“茶茶……”一种新的不安袭上阿市的心头,“你到底明白了什么?是明白了我既爱丈夫又爱你们的心情?”
“明白了。”茶茶再次斩钉截铁地回答,“如是这样,母亲已不再是我们的母亲了。既然您想享受夫妻生活,那我就成全您。您只管做爱丈夫的女人好了。您既不再爱我们了,我们也不想强求。”
“什么……”阿市一听,不禁睁大了眼睛,喘不过气来——这个孩子到底在想什么?
茶茶已经大了,已经学会体谅母亲,关心妹妹们了,因此她的感情也越来越激烈了。可是,她今天的态度,却有些反常,阿市已经明显地从茶茶的话中感受到了一种冷漠,这种冷漠,既不像是因继父夺走了母亲的爱而嫉妒,也不像是因担心母亲而焦虑。
“茶茶。”
“怎的了?母亲的心情我已经非常清楚了,我没什么好问的了。”
“母亲却有话想问你。你是否有什么心事?是否下了什么决心?”
“呵呵。”茶茶边笑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当然是为活命。茶茶和妹妹们都想活命。当然,该下决心的时候我们会下决心。可这和母亲您已无任何关系……您只要为丈夫活着就够了。”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疾步走出了房间。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阿市连叫住她的机会都没有,甚至没想到要追出去。自从阿市来到北庄,就诸事不顺,尤其是入冬以来,不仅总下大雪,就连母女四人之间也闯进一个肆虐的白魔,一刻不停地投下冰冷之气。
“该下决心的时候,我们会下决心的。”在这斩钉截铁的话后面,一定隐藏着什么,一定是她们姐妹三人有了决定。达姬嘴很严,别人不让她讲,她是断然不会讲的。高姬则不同,事后问一问高姬,自然就知道了。
阿市拍了拍手把侍女叫来,续上炉子里的火,呆呆地捂手。这时,又有一名侍女走了进来。“少主来了,说想见一见夫人。”
权六郎胜久乃胜家嫡男,幼时直接把父亲的乳名权六当成了自己的名字,他比长滨城的胜丰小两岁。
“少主来了……会有什么事,快请进来。”阿市像是揣着只兔子一样,心怦怦地跳个不停。不一会儿,权六郎胜久在侍女的引领下走了进来。他远比父亲有涵养,一本正经地伏地施礼。“母亲大人,每天都下这样的大雪,心情可好?”
“是,每天都在下个不休……”
“是,似乎连老天爷都在和咱们柴田家过不去。都到了二月中旬,还这样下个不停……”
“快过来烤火,暖和暖和。少主这次来有什么事?”阿市惴惴道。
“孩儿是奉父亲之命,前来和母亲大人说几句话。”权六清清楚楚地说完,恭敬地把手放在膝上。
“大人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