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再说徐苒,这一觉直睡的日头偏西才醒过来,一睁眼就见对面顾程瞅着她道:“睡到这般时辰,看你夜里还睡不睡的着。”却又不怀好意的笑了笑:“睡不着,正好再陪爷好生乐一乐。”
徐苒白了他一眼,心话这家伙完全就是禽,兽,忽想起那个大舅来,忙站起来就要去,却被顾程一把扯在怀里道:“我的儿,这样披头散发的可去哪里,且梳洗换了衣裳再去不迟。”
徐苒低头瞧了自己一遭道:“这身衣服刚换的,又换什么?”顾程却笑道:“你舅舅大老远来了,让他瞧见你这样一身旧衣布裙的,岂不心疼,里头我使人备下了衣裳,你去换了来才好见人。”
徐苒拧不过他,自去外头打水洗了脸,进到里间,只见架上搭着一套簇新衫裙儿,上身白纱衫儿,下头一条翠蓝挑线裙儿,外罩大红比甲,穿在身上揽镜自照,却比刚头的衣裳好看的多。
徐苒着实不会梳那些复杂发式,仍把头发辩了一条麻花辫,垂在脑后,即便这么着,她一出来,顾程也不禁惊艳了一下,就说这丫头生的模样儿好,这稍稍一装扮,就不寻常了,只她的头发……
顾程目光落在她的麻花辫上皱了皱眉:“刚不给了一支簪子,怎还梳这样的辫子,连花都簪不得。”
徐苒心说,我才不满头插花呢,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至于那根簪子,如今在她包袱里呢,她得收回前头的话,这厮还不算太抠门,那根簪子是金的,簪头刻着玉兰花的式样,看上去颇精致,惦着也有些份量,徐苒估摸怎么也值些钱,却不会戴在头上,再说,她不会梳发髻,那簪子插哪儿。
只应付道 :“这样清爽些。”抬脚就要往外走,却又被顾程扯住手臂,不禁有些不耐烦上来,回头道:“又怎么了?”
顾程倒是嗤一声乐了:“你这丫头怎生了这么个燥火性子,爷问你句话儿,你实话对爷说来,你舅舅若拿钱来赎你家去,你可愿意?”
徐苒斜斜瞄了他一眼,眨眨眼道:“自然愿意,但能有个出路,谁乐意给人当丫头奴婢使唤。”
顾程脸色沉了下来:“你那舅舅家里穷的叮当响,恐连饭都吃不上,你也乐意?”
徐苒点点头:“穷怕什么?也好过在别人眼皮子底下受气。”
顾程也不过试着问问她,本还想着,这丫头如今爱财贪吃的,哪里能受得了穷,必然不想家去的,不想她是这么个想头,不禁有些急道:“爷对你不好吗?何曾把你当个丫头奴婢使唤了?何曾受过气?”
徐苒却哼一声道:“如今倒算好,以往可不知受了多少冤枉气,恐连个奴婢丫头都能欺负我的。”
顾程一听,这是记着过去的仇儿,跟他这儿使小性子呢,忽又想起什么道:“你不是记不得过去那些事了吗?”
徐苒道:“便是记不得,耳朵又没聋,被你那珍珠寻了一停事,哪里还不知,又不是傻子。”
小嘴脆生生说出话来一句不让,又尖又厉,刀子一般,顾程偏就稀罕她这样儿,搂她在怀里道:“当初买的时候,可就说好是买断,没说要赎的,亲亲心肝儿,好生跟着爷才是,莫使性子胡闹。”
徐苒眉头一竖小嘴一撇道:“便是朝廷充军发配也有个头,到了年头也发还家去,更何况我只是卖给你家当丫头,哪有个买断的道理。”
顾程见她左右不顺,忽地明白过来,捏捏她脸低声道:“知道如今爷舍不得你这丫头,跟爷使心眼子气爷呢,爷说了不放你,谁来也赎不得人去,你舅舅家里也不富裕,你去了不是给他添事儿,倒不如还在爷这里吧!吃喝穿用不愁,有什么不好,强过在你舅舅家里受苦。”
徐苒自然也不是真想跟他舅舅家去,还没弄清这个舅舅的底细,她怎么可能跟他走,再说,真若跟顾程说的一样穷,她纵然赎身去了,也好不了,只不过借机给这厮一些危机意识,有了危机意识,这厮也不会轻易便腻烦了她。
想到此,抿着嘴不说话了,顾程打量她的脸色,以为想通了,才放心让她去了,旺儿遣了个小厮引着徐苒去了前头倒坐房里,插着这个空进来跟顾程回道:“刚二娘院里的小红来说,珍珠想不开上吊了,已然救下来。”说完偷瞄着爷的神色
只见爷的脸色变都没变一下,挥挥手道:“知道了,你去后头账房封一两银子,一会儿大姐儿舅舅走的时候赏了给他,说到底儿,大姐儿也没旁的亲戚,只这一个舅舅,若日后得空,教他常来府里走动走动,有了什么难处也只管来,都是亲戚,也莫见外了。”
旺儿愣了一下,忙应了下去办,一边走一边暗道,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往常来走动的可不都是二娘三娘的亲戚,徐大姐儿的舅舅算哪门子亲戚,只爷说是亲戚,谁又敢说个不字……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更完了,呜呜呜!!!好累
☆、也需赌一把
徐苒到了后座房里,陈大郎也醒了酒,心里不禁暗悔,说是来赎外甥女的,怎却贪酒吃醉了,抹了把脸,就看到从门口进来的徐苒,几乎一眼,他就认出来了,可不就是自己的外甥闺女,小时还不大显,如今瞧着眉眼儿,真跟他姐那会儿一模一样儿。
他姐生的好看,媒人说媒才说给了信都县里开棺材铺的老徐家,那时爹娘念着老徐家有个买卖戳着,日子过的宽裕,过了门横是不能挨饿,便应了亲事,哪想到后来,他姐夫嫌弃他姐生的不是小子,三天两头不是打就是骂的,后来听说人没了,他来奔丧,谁知早早就入殓出殡,连个尸首都没见着,撇下大姐儿被她那没人心的爹还给卖了。
想到这些,大郎就心疼的不行,也怪自己没本事,牵累了姐姐,连外甥闺女也护不住,这会儿一见大姐儿,哪里还忍得住,七尺高粗拉拉个汉子,那眼泪儿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开口唤了一声:“大姐儿,我是你舅舅,还记得不?”便泣不成声。
徐苒哪想到一进门就是这阵势,虽说不记得这什么舅舅,但瞧这汉子却真不像那等狡猾奸恶之徒,年纪有四十上下,黝黑一张脸,浓眉大眼,瞅着就这么老实憨厚,虽说人不可貌相,可徐苒直觉这个舅舅不是什么坏人,这么感性的汉子,想来也当不成坏人。
坏人就得跟顾程那样儿,带着奸相,白瞎了一副好皮囊,内里都是坏水,瞧着挺体面,吃喝嫖赌什么都干,只她舅舅光在哪儿哭也不是事儿啊!
徐苒走过去,坐到他舅舅旁边道:“前些日子我磕碰了头,好多事都记不得了,舅舅莫怪,外甥女才是。”
大郎一听更是受不得,眼泪又掉了不少,才跟大姐道:“前两年,家里头连着闹灾荒,饭都吃不上,舅舅也顾不上你,今年好过些,得了你的信儿,舅舅这才来瞧你,舅舅来晚了,也不知你受了多少委屈……”说着又要抹泪。
徐苒急忙道:“舅舅来了是喜事,快别哭了,虽说受了些委屈,如今却勾过去了,舅舅也莫要自责。”说着话儿,目光下滑打量他舅舅的穿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