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主见证!阿隆索爵士,船长胡安·德拉科萨带着圣玛利亚号,参与这次航海的决定,是你劝说的吗?…”
“圣母赐福!塔拉维拉神父,这是胡安他自己的决定。当然,我也确实和他提前沟通过。半岛的十字军圣战已经结束,王室欠罗马教会和威尼斯共和国的巨额借贷想要偿还…开拓大西洋的新航路,或许是一个解决的思路!…”
“阿隆索爵士,上次航海提议,王室委员会已经论证过了。向大西洋的欧亚新航路,远远不止4-5千公里,而是4倍的航程!这么遥远莫测的新航路,决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开辟出来的!而为了支持哥伦布的航海,王室要拿出大约5000金杜卡特,也就是足足200万的马拉维迪铜币…”
“咳!塔拉维拉神父,您明白的。5000金杜卡特,和王国欠下的50万金杜卡特债务相比,完全不值一提。更何况,我们也无需拿出任何的现金,可以直接从各沿海城镇,征调船只、人手和补给…为了十字军圣战增加的税赋,很多城镇根本没有缴纳完成,也实在拿不出现钱来…”
璀璨的光芒,从瑰丽的穹顶落下,仿佛是天主赐予的光辉。而在光辉下的众多王国贵族与神父们,却并未讨论神圣的信仰,讨论新航路开辟的传教…他们深陷在金钱的欲望与泥沼中,争论着一个个金钱的数字,毫不掩饰他们对于财富的渴望。
此时的卡斯蒂利亚王室,同样像一位滑落深坑的旅人,正在巨额的战争债务中泥足深陷。而伊莎贝拉女王空空如也的财库,与沉重的一张张借贷文书,就是财政难题的直接体现。
审计长阿隆索爵士谨慎的转过头,看了眼陷入思考中的伊莎贝拉女王。随后,他压低声音,靠向女王的忏悔神父塔拉维拉,诚恳的讲述道。
“塔拉维拉神父!哪怕这一次哥伦布的航海一去不回,王室损失的,也只是各个城镇中征调的船只与人手…可只要大西洋的航海中有了发现,哪怕是一座中转的岛屿,就像葡萄牙人手中的佛得角(CapeVerde)…都能在罗马教会和威尼斯共和国那里,抵押出十万甚至更多的金杜卡特来!…毕竟,那可是西方新航路的中转站岛屿!那未来的价值,完全无法估量…”
半岛南方的十字军圣战,从1482年2月开始,到1492年1月结束,持续了足足十年。卡斯蒂利亚与阿拉贡联合王国的圣战军,再加上自备干粮的各国圣战骑士与侍从,雇佣的神罗与意大利佣兵…半岛的十字军队一度高达十万人以上!日常维系的常备军,至少有六万的规模,并保持着一万人以上的骑兵,这才摧毁并征服了足足两百万人的格兰纳达摩尔王国!
这五万圣战步兵加一万圣战骑兵的后勤距离,接近一千里左右,其中三分之一都是格兰纳达的艰难群山。单是战争中后勤消耗的物资与财物,就是一个可怕的天文数字。更不用说战争中军队的俸禄和抚恤,雇佣兵的常年支出,遭遇的瘟疫和疾病,以及那些漫长艰难的围城损耗…
超额的军队动员,漫长的战争时间,艰难的后勤支持,突发的瘟疫灾难…这一系列圣战中的遭遇,对于西班牙两个王国的财政来说,完全是毁灭性的!
而这场持续十年的圣战,之所以能坚持下去,依靠的便是罗马教会和威尼斯共和国的财政借贷与输血…可借贷的欠款,总是要还的。至少眼下的两个王国,并没有从实力出发,撕毁罗马和威尼斯两个大债主借条的能力…
此刻,到了战争结束的1492年,作为圣战主力的卡斯蒂利亚王室,已经欠下了罗马教会和威尼斯共和国,至少70万金杜卡特的债务。而阿拉贡王室则要好得多,欠款的规模,大约只有20万金杜卡特不到…
当然,在罗马教会的作保下,这些圣战债务的利息很低,不到10%。和同时代的其他贷款相比,这个数字真心不高。但乘上十万规模的可怕金额,卡斯蒂利亚王室每年要支付的利息,就至少有6-7万金杜卡特。而这个巨额的数字,是卡斯蒂利亚少得可怜的财政收入的数倍,妥妥的资不抵债,欠款越还越多。
而阿拉贡王室的年度债务利息,则是2万金杜卡特。阿拉贡王国的财政收入更为健康,各方面挤一挤,多压榨苦一苦农民和工匠,多没收征收些小贵族和小修道院的财产,再多审判烧死些异教徒、犹太人…还是能还上债务的。
“70万金杜卡特的债务,抵上格兰纳达全城搜刮的,20万金杜卡特的战利品与赎金…现在就还剩50万的欠款,年利率10%,一年要还5万利息…”
“不!等我今年担任了格兰纳达大主教后,立刻好好审判清理一下,整片安达卢西亚的摩尔异教徒,没收异教徒的所有财物…至少能再榨出20万金杜卡特,把王室欠款压到30万!…这样一来,每年3万的利息,就还有还清的办法…”
埃尔南多·德·塔拉维拉神父垂下眼眸,压下心中对异教徒的沸腾杀意。他是伊莎贝拉女王最亲近的忏悔神父,也是罗马教会与卡斯蒂利亚王国共同钦定的,首任格兰纳达大主教。
作为最虔诚的“天主仆人”,他可绝不会对异教徒心慈手软。而卡斯蒂利亚濒临破产的王室财政,也绝不容许他对异教徒手软!
“上主见证!我本来邀请哥伦布,支持他的航海提议,是以为他计算的新航路,是真的只有4-5千公里…这样只要一两年的探索投入,就能有如同葡萄牙人新航路的回报,大大改善女王的财政…要知道,女王可是把王室传下的王冠和珠宝,都抵押了出去!…”
塔拉维拉神父看了眼坚毅英武的女王,默默垂下眼眸。他心中浮现出万千的思绪,最后化作淡漠的一瞥,看向航海图前焦急的哥伦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