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儿笑着点点头,窃窃道,“可不还有裴公子吗,三年后他定然要来寻姑娘的,到时候少不得三媒六聘,姑娘只等着做正房奶奶便是了。”
毋望甚感意外的转头看她,奇道,“我从未告诉你这些,你如何得知的?”
六儿嘻嘻笑道,“我这人没旁的本事,就是耳朵灵,五十步开外的人说话我能听得真真的,一字不差。”
毋望了然,叹道,“我竟不知身边有这样的能干人!你是个顺风耳,为我所用岂不屈才?”
六儿顺着杆子往上爬,拍拍衣裳道,“只可惜锦衣卫不要女孩儿,否则我倒要去试一试。”
毋望道,“看来日后要多提防你些,有要紧话说时须得将你打发到院子外头去。”
六儿听了脸上显出惶恐来,直道,“早知这么个下场,我该藏拙才好!姑娘哪里就用提防我呢,我是姑娘的人,一心只为姑娘,纵是有时听见不该听的话,也断不会到外头胡诹去,姑娘待我这么好,我心里谢姑娘都谢不过来,若有异心,那我便不是个人儿了。”
毋望看她认了真便不再逗她,只道,“我同你闹着玩的,你怎么还当真呢,如今我身边就你一个可靠人,不信你还信谁去。”
六儿这才破涕为笑,主仆二人复往前行,一路的林荫,甚是凉爽。毋望抬头看天,头顶上仍阴着,东北角却隐约放晴了,想来这雨一时半会也落不下来,便趁着有风,也不似前头的闷热,两人不急不慢往进城的方向走。又到一处清静地界,路旁有个土地庙,一簇簇的蛇目菊往河边蔓延开去,密密匝匝布满了整片空地,不远处一棵开了花的香椿树下坐了个白衣人,马放得远远的,也不牵,毋望道,“马放南山,怡然垂钓,这人倒是个有情致的。”
六儿也啧啧赞道,“竟像一幅画似的。”
两人笑着看了一阵,正待要走,突然一阵狂风吹来,毋望躲避不及被迷了眼睛,心道,我这眼睛今儿可怜,才哭过又迷了!慌忙拿帕子捂着,等风过了叫六儿吹了几口才略好了些,六儿疑惑道,“那人落水了?”
毋望回头看,马还在,鱼篓也在,人却不见了,心里一惊,忙和六儿跑过去看,水面平静无波,哪里还有那人的踪迹!便立时吓白了脸,左右看了也不见有人路过,自己又不会游水,正慌得不知如何是好,那人却从灌木丛中走了出来,眉眼含笑,悠哉游哉,竟是个二十上下的年轻人,穿着宽袖皂缘的生员衫,头戴皂条软巾,分明是个儒士。
他见了毋望也有些意外,定了定复又笑着做了揖,道,“姑娘可是在找在下?”
毋望怨六儿未看清,当着那人的面又不好说她,只得还了礼道,“才刚看见公子垂钓来着,一转眼竟不见了,还当公子落了水,真是唐突。”
那公子道,“莫非你想来救人?”
毋望面上尴尬,心想,我只是想来替你喊救命罢了。
六儿道,“我们来瞧瞧你扑腾得远不远,若不远,好拉你上来。”
那公子甚觉好笑,又细看她俩,虽穿着素服,倒看得出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和丫头,如今这世道还有这样大胆的女孩儿吗?那些朱门绣户里的千金万金,看见个虫子都要哆嗦成一团,更枉论来救人了!立时对眼前这姑娘另眼相看,指了指身后的树丛道,“我才刚是……有些事,多谢姑娘关心了!”
毋望红了脸,她自然知道“有事”是何事,只怨自己不查,竟闹了这样的笑话。当下微福了道,“既没什么事,那我们便告辞了。”
正携了六儿要走,转眼间天昏地暗,又是一阵狂风,暴雨紧接着横扫过来,三伏天的雨势极大,不等撑伞,衣服都已淋湿了。毋望看那公子没有雨具,只得递了伞给他,自己同六儿合撑一把,一路东倒西歪地往土地庙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