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冰说,我捅的,一早就有了。
我看着他反光的头发说,请问骆兄怎么长了一头这样的毛发,跟旺财一样?
骆冰诧异,说,他是谁?你朋友吗?
我点头说,是啊,可惜去世好久了。
骆冰说,我的头嘛——你怎么没问游——我母亲是西域之人,和你们中原略有不同。
我连连点头,顿悟道,那,她现在还好吗?
骆冰摇头道,也去世好多年了,可惜啊——所以我很羡慕你们这些人啊。
我不理解他的意思,因为在我所认识的这些人里面,除了我,似乎都不值得他羡慕。
这天晚上骆冰对我很是热情,拉着我讲述了他的许多经验理论,这其中包括毒药泻药迷魂香的配置,如何祛除口臭脚癣皮肤病,怎样做到一剑杀人而刃不溅血,并且重点讲解了有关于讨得姑婶欢心、逗得姊妹开心、赢得小姐芳心云云,另外还介绍了吃饭不给钱即吃霸王餐而又不致遭到殴打驱赶的方法,具体来说就是随身准备一只死苍蝇,当然,理论上蟑螂也行,但是目标太大,容易暴露,也不方便携带。
我对骆冰顿生敬畏,因为这人俨然一部百科大典,令我瞠目结舌,况且我也不敢不敬畏,从他的理论出发,他可以在一刹那的时间杀死我而不留任何痕迹,以至于叔叔或者游都会以为我无端地从人世消失不见,无从找寻,于是他们找了几天就不找了,然后过了几月他们就不再关心我,然后,又过了几年,他们已经想不起有我这个人曾经活过了。不过我也不相信这个人真有那么厉害,至少他不可能在一刹那干掉我,他没那么快,我觉得最少需要三刹那以上。
骆冰说到夜深,我们都感到困意袭来,我提议各自回去睡觉。骆冰肯定了我建议的后一半,他说,是的,我们都要睡觉了。不过我先问你一件事,你知道游喜欢什么东西,你好象跟她很熟?
我说,哪里啊,这个问题我一时也说不清楚啊?
骆冰终于否定了我的前一半建议,他说,我今晚和你一起睡,我们慢慢深入讨论,如何?
我说,我想到了,你改天天气晴好的时候准备一只大狗,并当面把它杀掉,要杀给她看。
骆冰说,好,我们一起休息吧,太累了。
于是整个夜晚,伴随着一阵阵时而高亢响亮时而低沉压抑的鼾声,我艰难地入睡。挨了很久却睡不着,我看着屋外泄进来的白月光,心里想,游喜欢什么东西?
睡梦里,我看见母亲在家门口端着筛子,两个妇人呆坐在她的两边。母亲对她们缓缓说道,冬天睡觉的动物真好,不吃不喝,却长得一样油光水滑——说来这些小东西还真奇怪。
半睡半醒之间,我忽然感到许多压抑,现实就像人们悲伤的往事那样一片模糊。
58
生活平静地发展,似乎一切人一切事都没有变化,并且以后也似乎不会变化,就像我曾度过的许多年的记忆,或者像我家门前的两根红木柱子。叔叔规律地摆弄他的木头,或者端着茶杯四处走动,我觉得他真是一个闲人。至于紫陌和他的阿冰哥哥,我知道很少。有些时候看到那个丫头在古城穿行,手脚忙碌,不知在指点什么。我认为这两个人也是闲人。叔叔却说:什么样的人用什么样的眼睛看世界,什么样的眼光决定他看到的是什么样的世界。你看到别人都闲,其实是你太闲了。
我觉得叔叔是在为自己开脱。我认为自己在古城过得很充实,我可以四处游荡,认识许多日渐熟悉的男男女女,还会帮助年迈的贩子卖蔬菜,然后耐心聆听古城的历史,虽然最后发现这些都很无聊。我不是一个游手好闲的人,至少我不愿意是。
不过我可以肯定的是,游却是很忙的人,每天有一到三个时辰都看不到她。她总会往古城会或者其他我不知道的地方走去,我完全不知道她在干什么。我曾问她是否在谋划自己的婚事,她严厉地警告我:你再胡说八道,你就别想吃饭了。而其实在这个时候,我吃饭的事情已经与她无关了,至少她很久都没有做饭了。
我看着游的背影离去,开始猜测她和某些严肃或者严重的事情有着些许联系,我忽然想起自己在集贤会里开会的情景,虽然我并不关心那些会议的内容,但我却知道,世上那么些帮派,他们都想干些什么。当然,也许古城会不是个帮派,但这只能说明它比帮派更糟。我想了许多,心情变得沮丧,我至少无法想象,一个姑娘正在开会。
古城的和平生活包括那些随处可见的破旧的城墙,连绵不绝,一片片昏黄地呈现在人们眼前。西边的城墙苍老不堪,游喜欢在傍晚爬上它们,在昏暗的光线中看着火烧云慢慢飘移。我本来不喜欢这些,它们让我迷惑不解,但现在不得不喜欢。
她站在上面对我说,我们应该做点什么,在这个时代?
我爬上去,看着遥远的炊烟和附近随风摇摆的晾衣杆上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