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禵远远瞧见墨濯尘稳步走来,身姿挺拔,衣袂飘飘,颇有几分仙家道骨之味,心不由渐渐安定下来。
墨濯尘见了胤禵微微颔首示礼,便自顾走进屋里,打开药匣,烫起银针。
胤禵瞧他手中银针幽然闪着微光,折射着墨濯尘冷静的双眼。
墨濯尘烫毕走至榻前落座,探指轻轻按在艾薇腕脉上:“怎么还未用过早膳么?”
不待她答话,胤禵已抢道:“早膳已备下,只是她说没什么食欲。”
墨濯尘瞥望了他一下,胤禵知他所指,心中郁闷,却也无可奈何,默然退了出去,关上了屋门。
墨濯尘褪尽艾薇衣衫,双手运针如风,约一盏茶功夫,刺遍艾薇上下三十六大穴,纵是他也已满额大汗,他取过帕巾替艾薇轻柔地擦拭着身上的汗珠,那白玉般的肌肤因外来的温暖而淡淡微红,肚腹浑圆高耸。
艾薇虽知他为医师,可一想到这个毫无瓜葛的男人看遍她的裸身,掌握了她所有的生理变化,总是羞涩,她侧面朝里,紧闭双目。
墨濯尘见她长长的睫毛像羽扇般覆在眼下,故作镇定,又忍不住轻扇,流露出股妩媚的神情,又有点孩童的天真,他知道她的心思,她肯让大夫赤裸相对,已算奇女子了,那位十四贝勒爷竟也肯如此,待她也称得上是情深意重,可为何自己心中却有丝怅然。
墨濯尘猛地回过神来,另取一帕拭去额头大汗,稍作停歇,又从药匣中取出另把金针,刺向她周身,这次足有大半个时辰才起针,墨濯尘将她衣裳略系上,扶她起身,待要唤人端水入内替她擦拭,又停住开口道:“你心脉有疾,体弱气虚,生产之日必定更加艰难,日后务必要放开心怀,善待己身,不然纵有灵药神术,也难挽心脉衰竭,更不用说平安生子了。等下让她们端来早膳,无论如何也需多吃些。”
腹中胎儿轻轻地动弹了一下,艾薇不由温柔抚上,“劳烦先生了。”见他拾掇了针具放入药匣中,那匣里还放着几把大小不等的银刀,不由迟疑叫道:“先生,”
墨濯尘见她欲言又止便停下静问她还有何事。
艾薇神色有些古怪,讷讷道:“我下肢残废,使不出力,只怕到时顺产会更难,先生自可剖腹取出,就是不知现在可有麻醉之物了?”她记得华佗那时就有麻沸散了,可中医好象并不擅长开刀,也不知是不是因他被曹操杀掉后没有流传下来。
一席话听得墨濯尘很是气闷,她竟敢如此小瞧他,冷哼一声:“你不是很能忍痛吗?自可学那关羽刮骨疗毒,何用得着麻醉?”
艾薇知她所言唐突了,净白的脸颊泛起一层绯色,微微有些窘然,瞧得墨濯尘终叹道:“我何需那草药与酒剂制成的麻沸散,只要用针灸便可麻醉了,这样还能让你清醒的见着孩子出生不好吗?”
“哦。”艾薇轻应一声,她不知为何独对这个年轻的大夫总有些不自在。
“你还有问题吗?你不会还想着要为缝扎的线挑选颜色吧?”墨濯尘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见她轻吁口气,忍不住取笑道。
艾薇呆了一下,展齿笑道:“就用标准黑线吧。”想了想,又扬了扬眉道:“可能的话,最好还是和肤色一样的颜色比较好。”
两人互望一眼,都有些忍不住笑了出来。
艾薇凝视着他,思绪飞转,试探着问出心中一直疑惑,“先生怎么会到京城来了?”
墨濯尘忽就收敛起笑意,‘乓’的一声关上了药匣,提起匣子,起身走到桌前,提笔写了个方子,便转身向外走去,冷冷扔下一句,“我只想看看他到底有何文韬武略,值得那番说辞。”
墨濯尘启门走过胤禵身边,将手中方子递交与他,“药补不如食补,仔细照单烹调。”说毕,也不待胤禵再言,便一刻不停的扬长而去,气得胤禵望着这个胆大包天的背影肝火直冒。
自这日后,墨濯尘便以昏睡之时可减轻疼痛为由,每次施针都特意避开了艾薇清醒的时辰。如此时光飞速流转,已快至正月,艾薇精神渐长,时常还能下榻坐会。
北边的天冷得特别早,从立冬开始,天就几乎没有放晴过,干冷刺骨的风,成天飕飕不断的刮著,逼得人们都只能待在屋子里。
天黑得早,炭火燃烧所发出的哔啪声,似是这寂聊屋里的唯一声响。
艾薇望望窗外,星星好象也因为怕冷而躲了起来,隔着青纱偶尔还可以捕捉到几颗隐藏在黑幕后的漏星,清冷的星光暧昧不明,她有点寂寞,又似无边无际,忍不住悄悄的挑起了窗,任风直面扑来,享受地微微闭起眼睛。
“薇薇,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还开着窗子?”胤禵一踏进屋子,剑眉立皱,疾步上前关紧了窗棂。
“要不这样你不就没有说我的机会了。”艾薇怕他探究,随口回道。
胤禵听出了那话中一丝娇嗔,心头乱跳,笑着斜睨她一眼,“女人还真是不能宠的。”
半明半暗之间,气氛刹那暧昧,艾薇不能动弹,他凑得这般近,近得他那温热的呼吸似能拂上她的脸颊,她忐忑得急于要避了开去,“胤禵,外面可真热闹,是不是在放烟花?”她开口打破这让她心悸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