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理。”我说。
“如果自己用,就不开这样的家伙。我还是喜欢更小一点的车。”
“波尔西?”我问。
“梅塞德斯。”
“我喜欢更小的。”
“西比克?”
“雄狮。”
“雄狮,”五反田点点头,“说起来,这车我以前用过,是我买的第一部车,当然不是用经费,自己掏的腰包。是半旧车,花掉了演第一部电影的酬金。我十分开心,开着它去制片厂上班,但在我当准主角演第二部影片的时候,马上被提醒说不能坐什么‘雄狮’,如果想当电影明星的话。于是我换了一部。那里就是这样的世界。不过那车是不错,实用、便宜,我很喜欢它。”
“我也喜欢。”我说。
“你猜我为什么买梅塞德斯?”
“猜不出。”
“因为要使用经费。”他像透露丑闻似的皱起眉头说道,“老板叫我大把大把地使用经费,说我用得不够劲儿,所以才买高级车。买了高级车,经费一下子用掉好多,皆大欢喜。”
乖乖,难道这伙人脑袋里考虑的全是经费不成?
“肚子瘪了,”他摇摇头,“很想吃上几块厚厚的烤牛肉。能陪陪我?”
我说随便。他便把去处告诉司机,司机默默点头。五反田看着我的脸,微微笑道:“好了,还是谈点个人生活吧。你一个人准备晚饭,这么说是独身喽?”
“是的。”我说,“结婚,离了。”
“哦,彼此彼此。”他说,“结婚,离了——付了笔安慰费?”
“没付。”
“分文没付?”
我点点头:“人家不要。”
“幸运的家伙!”他笑吟吟地说,“我也没付安慰费,结婚把我搞得一文不名。我离婚的事多少知道?”
“大致。”
他再没说什么。
他是四五年前同一个走红女演员结婚的,两年刚过便以离异告终。周刊上就此连篇累牍地大做文章,真相照例无从知晓。不过归终好像是因为他同女演员家人关系不好的缘故,这种情况也是常见的。女方在公私两方面都有远非等闲之辈的三亲六戚前呼后拥。相比之下,他则是公子哥儿出身,一直无忧无虑,顺顺当当,处事不可能老练。
“说来奇怪,本来以为还一起做物理实验,可再见面时却双双成了离过婚的人。不觉得离奇?”他笑容可掬地说道。随后用食指尖轻轻摸了下眼皮,“我说,你是怎么离的?”
“再简单不过:一天,老婆出走了。”
“突然地?”
“是的。什么也没说,突然一走了之,连点预感也没有。回到家时,人不见了。我还以为她到哪里买东西去了,做好晚饭等她,直到第二天早上也没见回来。一周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还是没有回来。回来的只是离婚申请表。”
五反田沉思片刻,吐出一声叹息,说:“这么讲也许使你不悦,但我想你还是比我幸福的。”
“何以见得?”
“我那时候,老婆没有出走,反而把我赶出家门,不折不扣地。就是说有一天我被轰了出来。”他隔着玻璃窗眼望远方。“太不像话了!一切都是有预谋的,而且蓄谋已久,简直是诈骗。不知不觉之间,好多东西全被做了手脚,偷梁换柱。做得十分巧妙,我丝毫也没察觉。我和她委托的是同一个税务顾问,由她全权处理,太信任她了。原始印章、证书、股票、存款折——她说这些东西纳税申报时有用,让我交给她,我就毫不怀疑地一古脑儿交了出去。对这类啰嗦事我本来就不擅长,能交给她办的全部交给了她。想不到这家伙同她家里人狼狈为奸,等我明白过来时早已成了身无分文的穷光蛋,简直是被敲骨吸髓。然后把我当作一条没用的狗一脚踢出门去。可算领教了!”说着,他又露出微笑,“我也因此多少长成了大人。”
“34岁了,愿意不愿意都是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