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儿有些反应不过来:“你不会又耍我吧?”
魃含笑看她:“我给你的手札你看过吗?如果到时候你也被浊气所染,你会和我一样,不,你会比我更惨,因为以你的修为,不可能前往妖魔道,你只能留在这世间,天地不容,万物不纳……唔,自古痴心女子负心汉,怎一个惨字了得。”
转折突然,巧儿有些反应不灵,女魃仍是微笑:“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其实不止是你,我自己也这般觉得。我本不愿告诉你,于情于理我本也该帮着自家子孙,但是……我不希望有人步我后尘,这千万年的颠沛流离,并不好受。”
她字字谓叹,巧儿只低头想了一阵,一言不发,转身出了后室。
晚间,绿瞳僵尸从海里爬出来,沾了一身海藻,在巧儿面前撒娇打滚,求洗澡。巧儿嗔了一声,拿了丝瓜布替它擦洗。待将它洗净,又换上干净的衣服,它抱着巧儿在小木屋里转了个圈,方才非常高兴地递给她一个红色的海螺。
巧儿放嘴里吹了吹,其声如号角。
玩闹半晌,巧儿仍是在它胸口写字:“你当时为什么不吃我?”
绿瞳僵尸纠结了一会方回:“那时候不知道你可以吃!”
……= =!
巧儿伸出小粉拳捶它:“知道了之后又为什么不吃?”
它也不烦,就任巧儿捶着,半天不答反问:“为什么要吃你?”它摸摸巧儿的脸,又揉揉她的头顶:“你的脸这么软,头发这么黑、这么亮,身上也很暖。你每天都给我缝洗衣服、给我绣荷包,和我聊天,每天夜里我从海底爬出来,看见你呆在屋里等我便会很高兴,为什么我要吃你?”
第二天再见到魃,她仍是笑嘻嘻的模样:“你们人类有句俗话,叫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是这么说吧?”见得巧儿点头,她笑意更深:“我替你杀了它?”
巧儿震惊地抬头看她,她半趴在樊少皇身边,一手拾了他一缕长发,姿态悠然:“你把这个刺入它的身体、心脏的位置,咳……”她拿了樊少皇的断影,话未落却开始剧烈地咳嗽,半晌方才接着道:“后面的事,便可以交给我。”
巧儿接了那柄断影剑,半晌方轻轻点头。她抿着唇的模样,似已下定决心,从侧影看去,竟然显得刚毅,不见平时的唯唯诺诺。
次日夜,绿瞳僵尸仍然驮着巧儿出去,她喜欢一种刺梨,但刺梨顾名思义肯定是长满了小刺,绿瞳僵尸每每便帮她多摘些——它皮厚,不怕刺。
回转时已经月至中天,巧儿拿了樊少皇的断影剑在它周围比划,偶尔一剑刺过去,停在它胸前一寸,它便啊地一声倒在地上装死。
玩闹了半晌,魃从内室缓缓出来,绿瞳僵尸将巧儿挡在身后,巧儿觉得自己猜得不错,绿瞳僵尸确实对她存了几分戒备之意。
魃仍是笑嘻嘻地在原地转了个圈,晚风撩起她水绿色的裙角,香风四溢,呛得人几乎窒息。
巧儿就站在绿瞳僵尸身后,魃慢慢走近,圆月躲进了云层。
完全没有先兆的交手,巧儿只觉得眼前一花,绿瞳僵尸已经变成尸形,獠牙长长地伸出嘴角,指甲爆长,长发及膝,这就是僵尸,传说中受浊气所染、被万物所斥的物种。
巧儿紧紧地握着断影,眼前的风都带了灰白色的死气,沙滩上的黄沙似乎都被凝固,灰白色的尸苔迅速漫延,海潮都似受了惊吓,慌忙退开。
那时候巧儿已经能用些许护身法术,尸苔虽漫过她脚下,并未伤到她。她握着断影的手在发抖,紧抿的唇角亦泄露了她的紧张。
魃第三次将绿瞳僵尸逼至她面前时,她终于拔剑,一瞬时的动作她在胸海中重复过千百遍,可是真实的动作甚至比她的想象更流畅许多。
她用尽了全力,只觉得结果必然天崩地裂,却只觉剑光一闪,断影如虹,瞬间没入了魃的胸膛,如切朽木,并无别的声响。魃惊呼一声,绿瞳僵尸一把将巧儿扯开,扔出四五米远,避过了魃术法的反噬。
她再度跟绿瞳僵尸拼命,却已然强弩之末。僵尸本就是修炼的物种,两次冲破妖魔道的禁制,她的身体其实已然腐烂。可是她必须得先顾忌樊少皇,因为他肯定比她死得快。
连浓香也盖不住的腐臭传出来,巧儿却依然坚决,她的声音透过凉腻的夜色传到魃耳朵里,低微却清晰:“我想过了魃,这世间万事、阴谋诡计,只要它讲,我便深信不疑!”
绿瞳僵尸已经抓住了魃,它也受了些伤,但此时的魃,真的太虚弱了,它回头示意巧儿布下守护法阵,巧儿不明白为什么,但她照着它的话做。
魃亦重伤了绿瞳僵尸,但她只能眼睁睁地看巧儿布好禁制,半晌方悲苦地摇头:“命,都是命。”
绿瞳僵尸将魃压在沙滩上,魃的溃烂不堪,它的五指间全是溢出来的腐血。待巧儿布了阵,它张嘴,露出一口狰狞獠牙,在魃颈间咬下去。
獠牙缓缓刺入动脉,魃放弃了挣扎,静静凝望这天外蓝色的夜幕,她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她仍握着绿瞳僵尸白色的衣袂,它的衣服巧儿每天都洗,她可以嗅到上面清新的皂角香气:“纯正的僵尸鲜血,味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