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话还没说完……而且,我们这几分钟里也没聊出来什么啊,别的不说,你最起码也要告诉我,我这种失眠的症状应该怎么缓解,或者吃哪种安眠药效果好一点吧?”关萤几乎怀疑自己碰到江湖骗子了。
“安眠药不能乱吃,要等医生面诊,符合条件才能开具。”他把这话说得有理有据,然而关萤只听出了急于结束对话的搪塞与敷衍。
她想反驳,我花钱找你不是为了听你教育我的,转念又想到自己还没花钱,硬生生把话又咽了回去。
等等,这该不会是他们的惯用手段吧?等聊天状态渐入佳境,你好不容易决定敞开心扉时,故意叫停,提醒你免费咨询到此为止,接下来的内容需要付费。跟那些诱导人赌博下注的博-彩平台如出一辙。
好在关萤不是赌徒,身上也没筹码可骗,不过——她暂时还不想结束对话。
至少这一分一秒,漫漫长夜,有人陪她失眠。
挂了电话不就又剩下她一个人了吗?
思来想去,她干脆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开始挑毛病,“之前有没有人投诉过你,说你态度不好?”
“嗯?”
“你们做服务行业的,不说服务质量怎么样,最起码也得嘴甜一点,热情一点吧?不然心理咨询师那么多,为什么非要找你啊。”
关萤在脑海里努力回忆赵含玉平时逛街砍价时的表情和语气,“能猜到,你行情应该不太好,不过刚刚跟你聊了一会儿,感觉还凑合,要不然这样吧,你给我打个折,如果价格合适,我也不是不能勉为其难付你一个小时,就当是照顾你生意了,怎么样?”
“我不打折,”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手机对面的人竟然在笑,口吻轻飘飘的,“所以你不用勉为其难。”
“……”
听出了他话里若有似无的捉弄,关萤还来不及兴师问罪,通话旋即被切断,干脆利落。
连声招呼都没打,他再一次,挂了自己的电话。
不是,他拽什么啊。
关萤盯着屏幕上的通话记录,半天都说不出话来,最后发泄般将手机丢到一旁。
刚才应该先问他的工号的,通话途中如果不满意,至少还能用投诉来恐吓他,不像现在只能生闷气。
归根结底还是没经验。
短暂的复盘结束,她重新躺回去,抱着那只毛绒小羊,盯着头顶那扇天窗发呆。
夜空把世界凝结成一块深蓝色的玻璃,辽阔无声。
她像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漂浮其中,感到前所未有的寂寞。
深吸一口气,关萤自暴自弃地下床,从桌上摸出半包烟,推开阳台门。
咬破那颗薄荷爆珠,她靠在栏杆前,低头给自己点火。
火星亮起,淡白色的烟雾在风里兜圈,她闭上眼睛,听风,听蝉鸣,听浪涌,听时间静静流过。
这是她在蓝桥度过的第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