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芝见井老太太已经起来了,便沏好了热茶端到老太太的面前,轻声道:“老太太什么时候醒的,睡的可好?”
“嗯,醒了一会儿了,你和井姐在院子里嘀咕什么呢?是不是在琢磨着怎么将我赶走哇。”
井老太太说着,怪声怪气地笑了起来。
“哪能呢,怎么说,你也是田儿的奶奶,在这里住上几天也是应该的。”林芝神色泰然,慢慢慢悠悠地回道。
“是啊,井姐不愧是我们井家的孩子,很是能干呢,小小年纪,就把这个家料理得条条是道的,我是应该住下来,好好在帮衬着她,多教她一些治家之道。”
井老太太的语气也是不紧不慢的,表面上看起来,这两个人相处的场面还真是蛮和谐的。
“唉,井姐能干倒真是不假,可是我宁愿她像别人家那些受宠的孩子一样,懵懂无知无忧无虑,赖在父母的怀里撒娇,缠在老人的膝下玩耍,过一个幸福快乐的童年。”
林芝的声调依旧平缓,却字字戳在井老太太的心上。
井老太太的脸上明显地浮起一层恼怒,却无法作,胸口剧烈地起伏几下之后,她的脸色略缓了缓,道:“叫阿忠媳妇进来。”
林芝猜到井老太太的想法,却不能不叫。
阿忠嫂进来了,井老太太耷拉着眼皮,看也不看地吩咐道:“去,给我收拾间屋子,烧得暖暖的,我要住下来。”
阿忠嫂一听此言,颇有几分惶惑,忙转头看了看林芝,见林芝轻轻地点了点头,这才开口道:“从前,我们家老爷和太太住过的屋子,一直没断了打扫,倒是十分干净的,而且也十分宽敞,要不老太太就住到那间屋子吧。”
井老太太顿时怒了:“住过死人的屋子让我去住,你这是在咒我快些死吗?狗眼看人低的奴才!看我不打死你。”
说着,举起拐杖朝阿忠嫂砸了过来。
阿忠嫂没敢躲闪,硬扛着,任凭拐杖呯呯地砸在后背上。
林芝看不下了去,喝斥道阿忠嫂道:“还不快退下,愣生生地站在这里干什么,将老太太气病了,你承受得起嘛!”
阿忠嫂一听,连忙跑了出去,脸色羞得通红,在林家这么多年,她可是从来没挨过打的。
林芝见井老太太跋扈的性情一点儿没有收敛,赖在别人家里还是这么作威作福,心里很不高兴,默然无语地拿起笸箩里的针线,将针尖在秀间划了划,一针一线地做起了鞋子,完全把井老太太视作了空气。
井老太太弄了个没趣,有心想走,却又十分不甘。
她没想到,从前在她面前战战兢兢的林芝,如今竟然变得如此老辣,在不动声色之间,就已然击败了她,看来,想从这弄几个钱走,只怕是不易啰!
可是,看见林芝他们的日子过得如此红火,井老太太的心里又十分嫉妒,总是惦记着分一杯羹,占点便宜是点便宜。
就算是弄不走多少钱,在这吃几顿饭也是好的!
井老太太把心一横,又大声清了清嗓子,可是林芝连眼皮都没挑一下,依旧专心致志地做着手上的鞋子。
井老太太终于耐不住了,大声叫了起来:“林芝,去把我的马车夫叫来,我有话对他说。”
林芝并不想真的井老太太撕破脸,脸撕破了终究还是很难看的。
因此,见井老太太开口,便应道:“好,我这就去叫。”
一会功夫,马车夫进来了,井老太太这才说道:“瞧我这记忆,刚刚都忘了你还在外面呢,午饭没吃吧,让阿忠媳妇给你弄些来,吃过了就接上你们家美太太回去吧。林芝嫌他们俩娘住着冷清,要留我在这多呆些日子呢,看他们也怪可怜见儿的,我就先不回去了。你到家里和你们老爷说一声,告诉他别惦记。”
车夫目睹了井老太太在门外撒泼的一幕,如今见她很有技巧地给林芝戴起了高帽,既堵住了林芝的嘴,又往自己脸上贴了金,不由得暗中鄙视了一下下。
心中想道:要说,还得是这些有钱人啊,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能做!那脸被打得啪啪地,都肿了,照样抬头挺胸的该干嘛干嘛,这胸怀真不是一般的大啊。要我,早撒泡尿浸死了。也许就因为心眼这么小,所以才穷了一辈子吧。
虽然这么想着,脸上早已娴熟地表演出恭恭敬敬的表情,低头弯腰,轻声说道:“老太太蒙您惦记着,我刚刚在阿忠屋里,已经吃过了。”
“是吗?那就好,那你就先回吧。”井老太太做出一付开心的样子,打车夫离开了。
其实谁都不傻,车夫在这屋子里,早就察觉到那种暗流汹涌的氛围,见老太太这么一说,便赶紧溜走了,一门心思地等着林家老宅传出的下文,看看还能捡些什么乐子。
井老太太要在林家老宅住段日子,这个消息对杨家一众人等来说,那可是爆炸性新闻!
惊闻这样的消息之后,杨涛不禁有些垂头丧气,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双手抱肩,蹲到了地上。
他老婆冷氏更是捶胸顿足:“哎呀妈呀,还是老话说得对啊,咸鱼都能翻身,驴粪蛋子还有烧的时候,何况是个大活人呢!”
“你说我眼光怎么就那么短浅呢!只看见井福顺没落,想不起来井小田是她亲闺女,血浓于水呀,甭管怎么着,这闺女能不管她亲爹和亲奶奶吗?”
“你说刚才我躲的什么劲啊,出来给杨湘老姐姐倒杯水和她说说话,又不能掉块肉!真是脑子进水了啊!这么多年,一直小心翼翼的,三十六拜都拜了,就差这一哆嗦了,在这节骨眼上得罪了我们家姑奶奶,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谁又能想到呢,杨湘老姐姐宝刀未老,走这一遭就能把林芝母女彻底摆平,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啊!”
“现在该怎么办呢,怎么办呢,如何补救才好啊,如何补救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