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世上,恐无一人能有你这般能耐。我女婿有一个好家老啊。”政宗突然起身,亲自执壶至长安身边。
长安又呵呵笑了,他还未愚钝到不知政宗不过是露骨地奉承自己。当然,政宗也非那种看不出长安心思的蠢人,“长安,你以为我乃是露骨地奉承你?”
“大人何出此言?大人亲自斟酒,大久保长安没齿难忘。”长安举起酒杯。
政宗对侍女小声道:“退下。”然后又对长安道:“长安,我可算得救了。”
“哦?”
“你所言不差,迄今为止,我都在埋怨自己为何晚生了几年。”
“哈哈!不然大人就可与太阁或者总见公一争天下了。”
“正是。然而如今却不得不听命于将军,畏畏缩缩了此一生。”政宗煞有介事,嗓音深沉,刺痛了长安的心,“可是,你却给我找到了另一颗珠子。”
“这些话……这些话,大人是真心的?”
“怎么想都随你。反正我很快意。从你的话里,我看清了我自己——一个可有所作为的伊达政宗。”
长安瞪大了眼看着政宗,他并未想到政宗这等人物能说出这种知心话。
“真令人不可思议。五郎八姬乃我掌上明珠,初时说要把她嫁与将军之子时,我只感到撕心裂肺的绝望。当时我便想:伊达政宗也要用儿女为质才能苟延残喘?我的人生已然到了这般地步?但,今日你的一席话,让我如梦初醒。如今已非通过战事争夺领地的时代了。如你所言,要放眼天下,增加财富。我可为之尽力,小女的婚事也可促成此事。”
长安突然放下酒杯,在政宗面前两手伏地,泪水哗哗流了下来。一言也兴邦,一言也丧邦,他不禁感慨万千。
第二十三章 狼子野心
阿幸在江户的大久保长安府中,兴致勃勃看着眼前的地图,指指点点。她心知,长安已然去了伊达府上,她不由想象着他在那里大放厥词的情形。
委身于长安之后,阿幸便清楚:他才是上天为她准备的男人。她并未觉出他们乃是真正的“夫妻”也不觉得他们之间情炽似火。阿幸性情爽快。上天创造了男女,正像贝合游戏一样,必定为每一个贝壳准备与其相应的另一半。她认为,自己和长安便是贝合相配的一对。
长安和寻常人不同,他非安分之人。阿幸也一样,她曾经嫁到灰屋家,丈夫在她眼中却是个难托终身的小儿。只要给他些好脸,他便放肆起来,但若沉下脸来,他只会哭闹——他完全不合她心意。她曾把这些话直言不讳告诉公婆。她本想忍受下去,婆家却把她赶了出来。
阿幸从此解脱了。但长安不同,他行事往往细心谋划,丝毫不敢大意。她并不认为他有着超群的才智和德行,但也非笨蛋一个、恶人一个。起码,在第一次和长安同床共枕之后,阿幸才知何为真正的男女之情。完全就像贝合游戏,二人如鱼得水。名分倒无妨,既然上天让她遇见了另一半,她便想:尽情享受,投入其中。
此时,长安是不是又喝醉了,对陆奥守大人喋喋不休?阿幸一边想着这些,一边在心中思量京都盛大的丰国祭,以及马上要去的佐渡岛。
长安说,黄金岛上必须拥有与黄金岛相称的女人。那岛自古以来便是贵族被流放之地,风景宜人,山脉纵横。但毕竟是个偏僻的孤岛,令人寂寞,故必须把京城美人带到岛上,让那岛变得更是宜人。阿幸并未完全听信长安的说辞,她非愚笨女人。
从一开始,阿幸便没想过要为长安做个贤妻良母。她只是想借着长安,在佐渡岛上历一番梦幻。阿幸把长安想成与己不可分离的另一半,但长安也有同样的想法吗?长安事务繁忙,行走天下,一年只到佐渡一两次。然而阿幸并不在意。
佐渡与越后的航线隔着大海,遥遥相对,在图上,用朱笔勾画着三条航线。最北边的航线联结着信浓川出口新泻津,中间一条通出云崎,最南面则与加贺能登相连。
若图上画的航线准确无误,那么从出云崎出发最近,能登最远。“哎,能登守,从你的家乡到京城大概需要多长时日?”阿幸指着能登,问坐在远处的一名妓女,她正百无聊赖地和婢女游戏。
“具体不甚清楚,听说从加贺到越前,越过大山,穿过近江,大概需要十日。”
“十日?”
那名叫能登守的妓女趁机来到阿幸身边。“夫人为何问这个?”她伸长脖子,看着地图。
“呵呵。你要是答应保守秘密,我就告诉你。”
“奴婢不会泄露出去。”
“那我就告诉你。我到了佐渡,便让他们造一艘大船,也好偶尔回一趟京城。”
“回京城?”
“嘘!大人不会老住在佐渡,他要是出了门,我就从另一条路暗中回京。呵呵,等大人到了京城,还以为看见了一个与我一模一样的女人,有趣吧?”
能登守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斯时,我亦会带你们回去。长期在岛上过活,必甚是烦闷。”
“夫人要到京城监视大人行踪?”
“这是什么话?这可不同于毫无出息的嫉妒。我在京城让大人大吃一惊后,再装作什么也不知的样子回佐渡,候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