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陆阳第一时间觉察出了陆晚眼眸中藏着的不痛快。
因为他在这双眼睛里住了很多年。
“不喜欢这儿?”他难得露出几分不掺杂质的温柔。
陆晚拍开他蹭到自己脸边上的马鞭:“我又不像你,这么爱骑马。”
祁陆阳笑:“你以为我真喜欢?”
“不然?”她说罢看向神态蔫蔫的伊丽莎白和温莎、凯撒,证据确凿。
祁陆阳在心里想:这小没良心的,不累死马,就得累死你了。
面上懒得和陆晚多解释,他只是扔了马鞭脱下帽子,拉起人就大步往马厮外面走:“我们收拾东西去。不在这地方待了,腻得慌。”
男人个子高,肩也宽,骑马装穿身上精气神俱足,飒爽,英朗;短短的额发被帽子压过,稍显凌乱,陆晚居然看出了种让人一眼万年的少年锐气来。
她强行撇开脸去。
“我没什么好收拾。赤条条过来,再赤条条的走呗。”陆晚任人牵住自己手,却并不怎么迈步子,几乎是被祁陆阳拽着往前挪。
祁元善的人把她“打包”好送祁陆阳床上来的时候,几乎是□□,唯一的蔽体之物中途也被祁陆阳撕成了破布。要不是这人临时喊下属买了些衣服送过来,陆晚身上或许连个马鞍都没有。
这话说完,祁陆阳站定在原处,背对着她朝天上重重地呼出口气。一秒,两秒,三秒……就在陆晚以为他要不耐烦了的时候,对方却回过头,笑,眼眸明亮如星。
“谁说你没行李了……”
弯下腰,祁陆阳把自己的双手强行搁在陆晚小小的掌心之上:“我不就是?”
女人在心底叹气:教她如何不爱他。
用避重就轻的漂亮话把陆晚哄好了些,祁陆阳心里却没有外在表现的那么轻松。
陆晚骂他狼心狗肺,换做以前他会反驳,现在却觉得是这词语是十足的贴切。
在国外念大学时,祁陆阳读过本书,里面有句话他一直记得:每当人远航归来,他总有故事可说。
祁陆阳孤独地航行了十年,最终又绕回了陆晚身边的原点,却并不想对她诉说过往的那些故事——里面隐含了太多的懦弱、妥协,肮脏与卑劣,甚至是血腥。
他深以为耻,羞于提起。
在自觉羞耻的同时,祁陆阳也依然丢不掉根植在男人本性深处的那点自私。
就比如在陆晚出事进警局那天,祁陆阳在愤怒过后……居然有过一瞬间的庆幸与安慰。
她身上的污点,让男人生出种自己离她又靠近了些的错觉:他们两也许可以一起堕落,一起迷失,一起见不得光,到死都不分开。
祁元善拉陆晚下水的动机,祁陆阳并没有想太明白——是凯旋之后对俘虏的羞辱与讽刺?还是准备等自己食髓知味、无法自拔,再将陆晚“带走”,给予最深最重的致命一击?或者仅仅只是想送过来一个后患?
可他还是借着无法拒绝的机会无耻地占有了陆晚、把人拖入局中,在自己最脆弱,也最不应该的时候。
祁陆阳唾弃自己这个“狼心狗肺”的混蛋。
从养马场出去,祁陆阳自己开车。
等红灯时,男人单手搭在方向盘上,指节轮换敲击着,节奏急促。欲言又止半天,他才问身边人:“祁元……我伯伯那天和你说什么了?”
太需要某种纯粹慰藉的祁陆阳,这几天一直在回避着某个人某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