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着这种担忧,他夜里半梦半醒,总感到兴奋。可每天一睁开眼,他都会问范阳的消息回来了没有。
范阳。
薛白自从收到颜真卿的信,就在想着把家眷接到身边来,只是河北刚定,他担心路上不安全,也还在纠结。
没过两天,李琮果然颁下了诏书,改元上元,以十一月为岁首。
这么大的事,圣人趁着薛白在范阳就擅自做决定,难免会让人觉得圣人已执掌了朝权,严庄很吃惊,第一时间求见薛白,商议此事。
“有什么关系?”
薛白反应十分平淡,手里把玩着颜嫣从扬州寄给他的物件。那是一个小小的骨牌,里面镶了一枚红豆,据时兴的说法,红豆寄相思,那把它镶在骨牌里,就是“相思入骨”之意了。
这让薛白感到心头有些酥麻,同时,愧疚之情也愈深了。
两年间,说是为了平定叛乱,他把颜嫣安置在扬州,始终未能相见。这也就罢了,如今叛乱平定,竟还不能将她接回来,他自觉辜负甚深。
“郎君?”
一声唤把薛白从思考中拉了回来,严庄其实已滔滔不绝说了许多,都是李琮改正朔之后的政治影响,以回答薛白问的那句“有什么关系”。
薛白刚才走了神,也懒得再听一遍,道:“圣人要树立权威,这是应有之意,何必一惊一乍?”
“可郎君的志向……”
“我与圣人争位不成?”
严庄愣了愣,恍然大悟,眼角还浮起了一丝笑容。很快就明白过来,薛白才二十几许的年岁,李琮却已年过五旬,身体并不算好。
如今薛白功劳虽大,却根基尚浅,再等几年,熬死李琮完全来得及。
到时,朝中那些顽固的老臣死的死、退的退,凭李俅几兄弟,如何能与薛白相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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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想来,眼下李琮的各种小动作就如浮云一般。
“还是郎君目光长远。”严庄道,“唯独韦公被贬,是否会让一些我们的人心生动摇?”
薛白相信实际情况只会相反,韦述的贬谪只会让朝中的有识之士对李琮亲近宦官、打压贤良的行径不满。
他倒是对有件事十分好奇,问道:“那夜果然星象有异吗?”
严庄应道:“凡是我问过之人,并无一人曾见到彗星。此事是权宦操弄,那等人物做事不择手段,极可能是造假的。”
薛白沉吟道:“改应顺三载为上元元年……次年改元,那还有四个月。”
“郎君,是两个月。”严庄提醒道,“今年的正朔是在十一月。”
“只怕还未到年节,圣人的威望就要跌到底了。”
薛白既然敢暂时留在范阳,就是对李琮要掌权有心理准备,但只看改正朔一事,他反而对李琮的手段有些失望。
其实李琮可以放心大胆地去罢任官员,随手施为,只要不会造成无法挽回的严重后果,薛白都不太可能起兵。
结果,冒着那么大的风险,让诸多贤臣心灰意冷,却只能图一些虚名。
“可怜啊。”
薛白想来想去,最后做了决定。
他把一直护卫在自己身边的刁氏兄弟派了出去,又亲自挑选了最精锐的兵士前往扬州,把家眷接到范阳来。
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一举一动都被有心人紧紧盯着,他这么做,其实是会让有心人以为他有长驻范阳的割据之心。
但他不管,他考虑过之后,极少有地在于公于私之间选择了循私,这是他在上进路途上十分罕见之事。